鹿言醒来的时候，身边的楚允晏早就不见了，他慌乱了一瞬，就听见了院子里练剑的破空声。
他这才安心下来，简单地用锦囊里的法宝梳洗了一下，而后推开了房门。
楚允晏换了一身暗黄色的衣袍，发带也跟着换了色系，是较为明亮的黄色，看起来像个贵气的小皇子。
这一身也是鹿言给他买的，他起初嫌弃颜色难看，还不肯穿呢。
鹿言出门，楚允晏刚好收剑，他神色冷冷地看着鹿言，语气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好：“醒了？”
鹿言已经习惯了楚允晏对他一副冷脸的样子，他没睡好，打了个哈欠，神色蔫蔫的没回话。
“醒了就走。”楚允晏也不多说，让若雪归鞘，推开院门就走。
鹿言连忙跟上。
可能是昨天做了噩梦的缘故，鹿言今天整个人都蔫，都不怎么和楚允晏搭话了。
他不说话，楚允晏倒是有些不习惯。
平日吵吵闹闹的，总是笑着的人，今天总是心事重重，神色蔫蔫的。
感觉很奇怪。
“你昨天，做噩梦了？”楚允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没有去看鹿言，一边走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
“嗯？”鹿言像是意外这人会主动和自己搭话，他想了想垂下眼：“没有。”
“还说没有，梦里哭成那样，拽着我的衣带死活不撒手。”楚允晏闻言不禁小声吐槽，加快了步伐。
鹿言没听清，看人忽地加速，不明所以还是小碎步跟上，奇怪问道：“走那么快干什么？”
“把你甩了，留在这喂妖怪。”楚允晏没好气地大步往前走。
鹿言身高腿长，跟上楚允晏也不难，只是楚允晏体力好，一直这种速度大步往前，让他有点吃力，他问：“什么？”
“问问问，有什么好问的？不知道我巴不得你……”楚允晏忽地止住步伐扭头愤怒地瞪鹿言，鹿言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下，一双好看的眼里透着几分懵懂的茫然。
楚允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不下去了，他很烦，看到面前这个人就烦。
“看到我就想要我？”鹿言歪了歪脑袋，好半晌混混沌沌的脑袋才反应过来，他小心翼翼地问：“去死吗？”
“对啊，知道还问。”楚允晏剜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鹿言瘪瘪嘴，他翻了个白眼，自言自语碎碎念：“怎么就你好感度最难刷？我这么努力，什么手段都用了，你好歹也把负二百降到负一百吧？我又不用你喜欢我，就想活而已……”
鹿言为了顶着原主这个恶毒炮灰的壳子在万剑宗好过，能讨好的能刷的好感度都刷了。
原主本来就千娇万宠，那些长辈的好感度随随便便露个脸撒个娇就刷了。
只有一些弟子的好感度比较难，但是就算是赵岳，也不会太讨厌他，知道他被自己一剑柄打得三天下不来床（虽然是他装的），还会别别扭扭地主动提着他最爱的点心来看他。
只有楚允晏，只有这个黑心莲，这个邪恶龙傲天，对他观感一点不带变的。
坚定地认为他恶毒自私，现在还带了个伪善标签，要不是有生死契，恨不得在他床头磨刀，然后把他就地正法。
主角这种坚定不移的信念感还是不太好，要改。
鹿言心想。
楚允晏耳力绝佳，自然能听见鹿言的碎碎念，他不知道这人疯言疯语又在说什么，也懒得理，干脆凝神静气开始默背心诀了。
鹿言储物锦囊里有些点心，他看楚允晏不理他，也没主动惹人厌烦，只是啃酥饼。
这一路他给月思岚他们带的点心都给他啃了三分之一了。
两人沉默了一路，走了好半晌总算开始下山了，还途经了一条小溪，鹿言耐不住一直走，在溪边洗了把脸休息了一下。
然后他一抬头，发现那人一点不带等他，走得都快没影了，又拔腿追。
他追得气喘吁吁都没看见人，刚要骂，脑袋一疼——有人拿果子砸他。
他一抬头，发现那人在树梢上站着，抱着剑，神情挑衅又孩子气。
“你！”鹿言捂着脑袋瞪他，换来的是那人高兴地一挑眉：“怎么？”
鹿言不说话了，他想还是少说吧，免得变成负二百五，直接去阎王殿和1317喝茶。
楚允晏见他不顶嘴不发脾气还奇怪，但也没问，用轻功飞出去好一段，留鹿言一个人在地上拔腿追，一边追一边喊：“楚允晏！你跑慢一点啊！”
那人头也不回，在林间飞跃着，心情很好地勾着嘴角。
两人你追我跑了好一阵，鹿言顶着原主那副缺乏锻炼的身子，实在跑不动了，扶着腰喘气，跑不动一点了。
楚允晏见状还想嘲讽两句，忽地林间有人放了暗箭，他一个翻身躲开，飘然落地，神色一瞬冷下来：“谁？！”
鹿言连忙躲到楚允晏身后，也跟着左顾右盼，他喘着气问：“怎么了？”
他的话刚落音，一支箭冲着他来了，楚允晏用灵力轰开，神色愈发冷：“装神弄鬼做什么？滚出来！”
鹿言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去拽楚允晏衣袖，被楚允晏甩开。
而后三位穿着朴素的持剑修士就从天而降，树林里则响起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树林里拿着大刀和箭弩的大汉就包围了他们。
鹿言暗骂了一句该死，真倒霉，还是拽住了楚允晏的衣袖。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命财。”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鹿言抬眼看去，只见拦住他们的壮汉被一柄骚红的折扇拨开，然后一个穿得十分艳丽的男人就婀娜多姿地走了出来。
楚允晏眉头紧蹙，显然是被这个其貌不扬还格外风骚的男人辣到眼睛了，他不耐烦道：“打劫？”
“你猜对了！”风骚男折扇一拍手心，笑嘻嘻地说着，开始打量楚允晏，他问：“小弟弟你也是修士？”
楚允晏抱着剑，不客气道：“关你什么事？一只山鸡精还打上劫了。”
那男人脸色一白，而后不可思议道：“你居然能看出我的真身？！”
“很难吗？”楚允晏挑眉，语气嚣张至极：“黄级中等的小妖，带着一群废物还在我面前造次上了。”
对面十几个大汉，都是普通人，只是会些拳脚，那三个修士则是散修，两个炼气四阶，一个炼气九阶。
散修和门派出来的修士区别其实很大，毕竟一个是靠自己摸索，资质不详，一个是通过层层筛选天材地宝供养，千锤百炼出来的。
哪怕是同等级差别都很大，更何况差了一截。
不过，对于没什么机缘也没受到好的教导的散修来说，炼气九段已经是很有天赋的存在了。
因此，楚允晏格外多看了那人一眼，他没有在意那山鸡精你你你你了半天，而是看着那几个修士不屑开口：“还有你们那几个家伙，修了道，竟然堕落到与妖与匪为伍，简直败坏修道之人的名声。”
被楚允晏一个半大的少年嘲讽，那几人脸色不太好，其中一人怒道：“你懂什么？你以为修道不需要钱财吗？像我们这种贫苦出身，不做点不干净的活计怎么养活自己修道？！”
“啰嗦。”楚允晏懒得听他们说废话，若雪出鞘，他飞身而上，直奔那几人。
山匪见了立马架着弓弩放箭，全被楚允晏拦了下来，还了回去，把那群山匪吓得抱头鼠窜。
鹿言见打起来了，怕自己拖后腿，连忙要找个地方躲，可是他们正处在一条山道上，一边是茂密的树林一边就是有些陡峭的小坡，他无处可藏，只能后退。
楚允晏一剑撂飞一个散修，转身就去找那个山鸡精。
那个山鸡精被他吓得，抓着扇子就跑，然后眼尖瞅见鹿言，忽地意识到什么，大叫指挥道：“抓，抓住那个小白脸！”
鹿言闻言背脊一僵，转身就要跑，可他背后就是个拿着大刀的壮汉，比他高差不多两个头，面目狰狞。
他左侧有两个被楚允晏撂倒的大汉也爬起来，开始朝他大步走去。
楚允晏注意到鹿言那边，他蹙眉，转了方向想去解救鹿言，可忽地想到什么，停住了动作，而后那三个修士爬了起来同时朝他打来。
山鸡精也跟着上了。
鹿言看楚允晏被缠住，连忙掏锦囊，把仅剩的三只雪毒蜂掏出来放飞去蛰那几个拦路的山匪。
他看山匪被雪毒蜂拦住，连忙要继续掏东西，结果另一边一个中了箭的山匪也爬了起来，一刀就朝鹿言劈了过来。
鹿言余光瞥见那人砍向他，大骇着后退，刚要扬迷烟粉，一支箭朝他射过来，打断他的动作的同时又把他逼退到了小坡边。
早上湿气重，山路边缘的土堆松软，鹿言一脚踩下去，那土堆就塌了，他脚一崴就往下摔。
“啊！”
“江熹泽！”楚允晏解决掉那三个修士，刚要去追那逃跑的山鸡精，结果余光瞟到那人直愣愣地就往下摔。
他下意识想去救，可他忽地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这样做，就那么一刹那的犹豫，那人就这样滚下了山坡。
迷烟粉扬起，阻碍了山匪和他的视线，但是他光听动静就知道那山坡并不低。
这样滚下去，以那家伙的身子骨，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那么……
楚允晏抿唇，扬起剑，看向在场还剩余的活口。
……
鹿言也没想到自己会那样滚下山坡。
这山坡上碎石和灌木很多，给了他缓冲的同时也划破了他的衣服，撞断了他的手脚。
明明往下滚的速度并不慢，但他觉得这个过程长得没有尽头，他疼得几乎要晕过去了。
就在他以为他要这样滚到最底处，活活疼死时，山坡缓平了些，而后他的后背撞到一块大石头上，让他停了下来。
但是因为惯性，他的脑袋也磕上那块大石头上。
他浑身都疼得没力气，脑袋也磕破了，昏昏沉沉的，他想，他可能要死在这了。
他和楚允晏的生死契上，他意外死亡不算楚允晏的锅，所以以楚允晏的性格一定不会管他了，就会这样把他丢在这，让他这样死去，然后喂了狼。
鹿言思至此不由得想笑，他来这个世界一年都没有，就这样死了？
1317会不会气死啊？他应该是最没出息的穿书者了吧。
算了，就这样吧，太疼了，他不想管了。
鹿言慢慢地合上了眼，最后的意识消失前，他看见有一双黑色的长靴走了过来。
楚允晏来看他笑话来了。
但是这不重要了。
反正，楚允晏不会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