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允晏见他醒了，眼睛里闪过一丝激动，而后松了口气似的：“总算是醒了……”
“楚允晏……”鹿言背上痛得难以忽视，他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不在，于是他忍着疼虚弱地唤楚允晏名字。
“嗯，我在，我帮你去叫商师叔过来。”楚允晏稍稍凑近了些，他语气倒是比平日里温柔了很多。
鹿言轻声嗯了一声，然后就任由楚允晏出去叫人了。
他眼皮有些重，趴在床上想再休息一下，可背上太疼了，他怎么也睡不着。
而后没半晌，商伯颜就赶来了。
紧接着他这个小屋就人满为患了。
万剑宗的所有长老都来了，还有些别的门派的，鹿言没见过的叔叔伯伯，顾凌寒那个性情冷淡的，都抱着剑站在廊下冷淡地往屋里瞧。
上官楚玉和白宛翎直接被堵在屋外进不来。
“好了，你们就不能一个一个来瞧熹儿吗？一下来这么多人，熹儿都喘不过气了。”商伯颜一边给鹿言看伤，一边赶人。
那些叔叔伯伯闻言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最后只剩下月思岚和星落月升还有江徵，以及廊上的顾凌寒四师徒。
“如何了？”商伯颜给鹿言换了药，又喂了点镇痛的药后，江徵看鹿言昏昏沉沉的，问道。
“无事，既已醒来，就不会有危险了。”商伯颜道。
屋里的人以及廊下的上官楚玉和白宛翎都松了口气。
楚允晏垂着眼似乎也是放心了。
“不过，熹儿这儿还是不能缺人照顾，他须得一日换一次药，多用些补气血的药羹，少动少忧思。”商伯颜又说。
“我会……”星落连忙要应下。
“我来照顾吧。”楚允晏忽然开口，众人都看向他，连快要昏睡过去的鹿言都清醒了几分，瞪大眼看向楚允晏。
他刚在意识之海里看了大魔头楚允晏的所作所为，还有点怵楚允晏，不太敢让他照顾。
他有几条命够未来大反派玩啊！
楚允晏面上有些不自然，他垂着眼，说：“星落师姐到底是女儿身，照顾师兄多有不便，而且这次事情因我而起，我理应照看到师兄痊愈。”
“可是小师弟你的伤……”白宛翎满脸担忧，楚允晏先前伤得也不轻啊，好几天才能下床，一下床就在鹿言床边守了一天一夜。
“没事的师姐，我已经好多了。”楚允晏对白宛翎笑了笑。
白宛翎还是一脸担忧，商伯颜却说：“也好，他最近也要养伤，不适合像之前一样高强度的修炼，刚好两人在一处，我三天来复诊一次，就不用分开去找人了。”
月思岚看了楚允晏一眼，眼底有些怨毒和不满，她说：“我不同意，他是……”
“此事就这样定了吧。”江徵开口打断月思岚，他说：“熹儿大了，的确不适合总是被星落她们照顾了，等过两天，我叫人去山下给他请几个小厮，这几天先劳烦他照顾吧。”
楚允晏拱手对江徵拜了拜：“师伯放心，我会照顾好师兄的。”
他说完还看了鹿言一眼，给鹿言吓得彻底清醒了，那一眼他直接梦回魔尊楚允晏看死人的眼神。
太惊悚了！
不行！他还没做好拿下魔尊的准备，他不能让楚允晏照顾！
“父亲……”鹿言攒着力气开口想要回绝，但是楚允晏走了进来，他温声问：“师兄怎么了？”
大家齐刷刷看向鹿言，鹿言看着楚允晏那双关切的眼睛，忽地说不出话来。
现在下楚允晏的脸，辜负人一番好意，把人惹毛了，以后死的是自己啊！
“没事，我有些累了。”鹿言扬起一个虚弱的笑，把拒绝的话咽回去了。
好歹他也努力了那么久，还替人挡了剑，楚允晏应该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1317还说他黑化度不高，那么应该没问题吧？
“熹儿既然累了，我们就先回去吧。”一直沉默的顾凌寒开口说话了。
江徵也颔首表示赞同。
商伯颜起身往外走，月升和星落搀着月思岚一步三回头地也往外走。
“师兄，我和小师兄改日来看你。”白宛翎走前冲鹿言说了一句，而后拉着上官楚玉离开了。
人都走了后，鹿言这才好好注意了一下楚允晏，发现对方脸色也很差，眼底下还有些乌青。
鹿言想要问，楚允晏却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他说：“睡一会儿吧，睡醒了有力气了再和你解释。”
鹿言用了药，确实有些昏沉，他闻言也没什么异议地合上了眼，睡了过去。
鹿言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他第一次醒的时候是午时，用了药又昏睡了一下午。
“饿了吧，星落师姐端来了药羹，我给你冷在那了，现在要用一些吗？”楚允晏语气很平淡，没有什么关心在里头，他问。
鹿言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楚允晏去端来，试了试温度，小心翼翼地喂到鹿言嘴边上。
鹿言伤在背上，他只能趴着，而且因为伤得太重了，他都不怎么能动，楚允晏只能弯腰很小心翼翼地喂到他嘴边。
鹿言用完一碗药羹，看楚允晏去放了碗，又打了水给他擦脸，不由得心里有些怪异。
他想，面前这个动作温柔给他擦脸的少年，以后真的会变成残忍弑杀的魔尊吗？
真的会成为那个制造了人间炼狱的大魔头吗？
“楚允晏。”鹿言看着他，忍不住唤。
“什么事？”楚允晏语气没有很好，但是至少比以前好多了。
“你……”鹿言想起今天醒来的时候看到楚允晏，想起昏迷前楚允晏一直求他不要睡，有很多想问楚允晏的，但是到了嘴边上都问不出口了。
“你是想问那个时候的事情吧？”楚允晏看他这样欲言又止，主动问。
“嗯。”鹿言轻轻应了一声。
“我打破了寒瞿君的幻境，带你回了万剑宗，刚好撞上了师尊，师尊带我们去找了商师叔，还好师尊来得及时，不然你差点就死了。”楚允晏垂着眼，现在提起来，心里竟然还有点莫名地不安和害怕。
那个时候，他因为禁空法阵带着鹿言栽倒下去，差点两个人都这样一命呜呼，还好顾凌寒感应到了他的气息，在他即将摔到地上时赶了过来，一手捞一个带去找了商伯颜。
那时他虽然伤得很重，但是意识还是清醒的，反倒是鹿言差点心跳都停了。
鹿言挨的那一剑就如寒瞿君说的，没有伤到心肺，但是是擦着心脏过去的，几乎捅了个对穿，幻境破碎时鹿言又受到了冲击，脾脏有些破损。
幸好送医及时商伯颜又医术高超，否则真是神仙难救。
商伯颜保住鹿言的命后，楚允晏也在床上躺了三四天，他刚能下地就去找昏迷的鹿言了，和星落一起守了一天一夜后，今天刚好星落在熬药就只有他守在鹿言身边。
谁知鹿言刚好就醒了。
“你昏迷了差不多五天。”楚允晏说：“派里一团糟，所有人都很担心你。”
“那个魔头呢？”鹿言忍不住问。
“应当是死了。”楚允晏回答道：“我打破幻境后，昏迷前把事情告诉了师尊，他探查了一番，说没找到那个魔头的踪迹。”
说起来，楚允晏觉得有些奇怪，万剑宗和其他六大宗门居然认为是传说中的第十一个魔尊降世把他们掳走了。
他也听过那个预言，但是没想到七大宗门会这样草木皆兵，天魔的残魂都召开了一次宗门大会。
因为这个宗门大会，顾凌寒特地叮嘱他不要乱走，以免被人发现是半魔之身，而后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候被当成靶子。
所以他说要照顾鹿言除了他说的那两个理由，还有这个原因。
鹿言养病要静养，他们不会太频繁来叨扰，很多别的宗门的人今天象征性看一眼估计就不会来了，只有派里几个长老会来探望。
但是派里的长老几乎都知道他的半魔之身，所以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算出事，顾及鹿言他们也不会轻易动手。
所以他在鹿言这反而安全。
“楚允晏，你的伤……”楚允晏沉思着，鹿言又问。
“无碍，已经大好了，我又不像你豆腐渣似的。”楚允晏抬眼看着鹿言调笑道。
鹿言瘪瘪嘴，敢怒不敢言，心里寻思，自己这是因为谁。
楚允晏似乎也是想到了鹿言是为了帮他挡剑才负伤的，他看着鹿言，别别扭扭地问：“你……当时为什么帮我挡剑？”
“我就是下意识的啊。”鹿言现在提起来都后怕，他说：“那种时候我哪里来得及想那么多，我就想救你，等我反应过来时身体自己就挡在你身前了。”
他当时还以为有护心甲在不会有事呢，谁知道那护心甲不防剑伤，只防什么剑气啊什么灵力击飞那种伤，能保护五脏六腑，不防锐器伤。
早知道穿六级护心甲了，不穿那件低档次的了。
现在想想还有点后悔，好痛。
楚允晏抿着唇应了一声。
下意识？保护他已经是鹿言的下意识了吗？
楚允晏又想起被月雾狼王袭击的时候，鹿言也是这样挡在他身前，为了救他被传到了千里之外。
鹿言是只对他这样？还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楚允晏。”鹿言伸手勾了勾楚允晏的手指，他说：“我渴了。”
“嗯，我去给你倒茶。”楚允晏起身去倒茶。
鹿言发现经此一事，楚允晏对他态度好像好了很多，不会再见缝插针地讥讽他了。
鹿言想，这样楚允晏就算以后黑化，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吧？
楚允晏倒着茶发现鹿言一直在盯着自己，有些不自然。
他想，不管鹿言是只想保护他还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反正都是个烂好人，而且也没那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