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则玉摆明了就是要让他下不来台。
云潮的手指紧紧攥住酒杯,指尖微微发白。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颤抖,“我和景总……其实并不算认识。”
这也是实话。
毕竟从始至终,云潮和景嗣两人都没说过一句话,他也没认为景氏那么一个庞大的企业能看上他这么个乳臭未干的新人,那只能是别有用心。
梦姨也是这么告诉他的:“你很有可能是被人看上了。”
那还能是谁呢?
答案不言而喻。
“不认识?”谢则玉挑了下眉,喝了口杯中的酒,口感辛辣,他的表情却丝毫未变,“可看你刚才的表情,也不像是不认识的样子啊。”
咄咄逼人。
有些人为了不被战火殃及到很有眼力见的找理由离开了现场,到了这种地步就没什么再吃瓜的必要了,还是保命要紧。
“我和景总的确不认识,”云潮深呼吸了一口气,又笃定的重复了一遍,“但是我……我和他旁边的那位姐姐有过一面之缘。”
气氛陡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反正横竖躲不过,不如破罐子破摔。
云潮给了个很诚实的答案。
他虽然不懂谢则玉这莫名其妙的恶意,但男人之间的某种默契让他感觉到了什么,就比如这人对莫惊鸢亲切的过分的态度,哪怕口中称呼着“嫂子”,看似是免死金牌,实则却是借题发挥。
云潮看出来了他是在借此向莫惊鸢表达好感和亲昵。
所以现在他就是在告诉谢则玉,自己是因为得了莫惊鸢的青睐所以才站在了这里。
是不是真的他也不确定,但他没得选。
云潮或许天真,或许单纯,但他不傻,好歹也在这圈子里待了半年了,基本的生存规则他还是知道的。
但细究下来这回答确实有点扯淡,既然是得了她的青睐,又为什么是景嗣帮的忙,他疯了吗帮情敌发展事业。
——哎,还真是。
在谢则玉的视角中,景嗣还真能干出这种“窝囊”的事情来。
毕竟莫惊鸢的话在他耳朵里跟圣旨也没区别,而且还有自己这个前车之鉴。
所以云潮还真歪打正着的说了个于他而言相对有利的答案。
不过却也因此,将他自己置于了另一个更加危险的境地。
谢则玉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手中的酒杯微微晃动,酒液在杯中泛起涟漪。
周围人越来越少,他也懒得维持脸上的假笑了,一股压迫感迸发,直压的云潮喘不上气。
“所以你的意思是……”谢则玉的声音变得低沉且危险,“我的嫂嫂对你有想法?”
云潮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不,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莫小姐对我有恩,我很感激她,仅此而已。”
谢则玉“噗嗤”一声笑了,笑里有轻蔑嘲弄,也有对他此刻感到的不自量力:“你应该知道吧,人和蚂蚁之间的差距。”
“前者想救后者很简单,只要施舍一点面包屑就足够了,可这点面包屑对人来说可是微不足道,”他看着云潮,语气无辜又嘲讽,“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你在异想天开,不自量力呢?”
“而且居然还敢说感激?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以为你这种小角色,有资格对她表达感激?”
谢则玉的情绪愈发的失控,内心疯狂涌现的嫉妒让他此刻口无遮拦。
自己用了将近半条命才换来一个在她身边屈居于别人之下的见不得光位置,而这个人却敢大言不惭的说他得到了嫂嫂的青睐。
他怎么敢的?怎么敢的?!
“知道在以前你的身份叫什么吗?”谢则玉走近,低声咬着牙道,“上不得台面的戏、子。”
“别以为有人保我就不敢动你,她再喜欢你又怎么样?你真觉得你无可替代?”
“别太天真了,蠢货。”
云潮的耳边嗡嗡作响。
他的思绪似乎停摆了,脑子里陷入了空荡荡的茫然。
他看着谢则玉重新扬起了笑脸,然后和他举杯相碰,“叮”的一声脆响过后,对方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向他举了下空酒杯。
云潮知道,该自己喝了。
于是他将手中的酒饮下。
辛辣苦涩的口感呛得他刚喝下去就差点吐出来,但云潮强忍住了喉咙间的反胃全部喝下,顿时胃部如同火烧一般疼痛难忍,他随便找了个理由逃离现场跑到了洗手间,进了某个弯腰吐了个彻底。
谢则玉刚刚的话一遍遍的在他脑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针一般刺痛着他的脑神经,那些话毫不留情的嘲笑着他的痴心妄想,也将他的尊严如同垃圾般踩在地上。
可最令人难过的是,他说的都是真的。
真相才是快刀。
吐的差不多了,他浑浑噩噩的来到洗手台前,支着双臂抬起头,借着镜子旁边的灯光,云潮看清了自己此刻泪眼朦胧的脸。
脸色苍白如纸,眼眶泛红,泪水在眼角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他的手指紧紧扣住洗手台的边缘,胃部的灼烧感依旧没有消退,反而因为刚才的呕吐变得更加剧烈,仿佛有一团火在他的体内燃烧。
他低下头,用冷水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云潮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他又想到了在餐厅那天,当他一遍遍陷入绝望中的时候,是莫惊鸢将他拉了出来。
于是他的心竟然真的诡异般的平静了。
戏子又怎样呢?
云潮抚上自己的脸,额前的碎发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着水珠,紧接着竟扬起了一个笑容。
戏子……可是最能吸引人目光的,不是吗?
……
本来说想去外面透透气,但天寒地冻的景嗣也不可能真带她出去,于是两个人绕着绕着来到了休息室,莫惊鸢站了这么久也有些乏,于是挣脱开了他的怀抱直直的走向沙发坐了下去。
景嗣将门反锁,紧接着来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温水递到了她面前:“很累吗?”
“没有,”莫惊鸢接过杯子,调侃道,“这话应该我问你,被我一直靠着累不累。”
事实上她确实也没费什么力,聊天是景嗣聊,要说站着吧她也偷懒把大部分的重心倚在了他身上,活脱脱一个摆大烂的状态。
景嗣却笑了笑,笑里有明显的开心和愉悦:“当然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