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回到自己宿舍,工人虽然都起床了,但都懒洋洋躺在床上。外面的大雪还在下着,父亲想:“再这样继续下去,运材车明天都够呛能上来,也许几天都上不来。”
他有些着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海生看了问:“虎子哥,你总是走来走去的干啥呀?好不容易歇一天,也不躺在床上好好歇歇?”
父亲说:“海生,你不着急吗?下这么大的雪,运材车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呢?我这心里急的火烧火燎的。”旁边的王启年人也说话了,“咱们着急有什么用?这天气又不是咱们能控制的,只能干等着。”说完又把被子紧了紧。
父亲说:“这样等下去,不但挣不到钱,还影响咱们工作的进度。”随后又问众人,“你们说林业局的领导着不着急?他是会不会想办法去清一清公路上的雪。”
王启年又道:“他们肯定比咱们着急,上万米原木在哪摆着呢,河水化冻之前不能抢运下山,上级领导会让他们好过?”众人也都劝说父亲听天由命吧。
其实林业局领导比谁都着急,下雪的那天早上,他们组织全林业局的工人都去路上清雪,几辆清雪车也日夜不停的清着雪。可这边清边下,谁也没有办法了,参加清雪的工人也都报怨起来,边清边下,这不是白挨累吗?
这时候食堂已经开饭了,海生下床穿上鞋,拉起父亲的衣服说:“走,虎子哥,咱喝两杯去。”
父亲知道自己着也没什么用,面对这样的天气,谁也没有办法啊,索性不去想这些烦心事了。他也说:“走,喝酒去,既来之则安之,不去想那些鸟事。”
王启年也说:“对喽,咱该吃吃,该喝喝,别的轮不到我们操心。”几人一去了食堂。
食堂今天的菜是猪肉炖冻白菜和冻豆腐,几人打了菜,海生到柜台拿了一瓶酒,也和别人一样挂了账,回头对父亲说:“虎子哥,咱拿回宿舍去喝,爱喝啥时候喝啥时候,反正今天也不干活。”几个人都端着饭菜回宿舍了。
回到宿舍以后,几人把饭菜放在窗户前的桌子上,又搬了几个矮木墩,就当凳子坐了。刚倒上酒,蓝田玉手提着一瓶酒端着菜盆进来了。
一见父亲,他马上说:“没啥事,闲着怪难受的,找你们喝喝酒,聊聊天,这大雪天的,什么也干不了,就是喝酒的天。”父亲忙把蓝田玉迎进来,搬了个木墩,让他坐下来自己身边说:“老蓝,怎么还自己带酒来了,我这供不起你酒和吗?”
蓝田玉笑着说:“我这酒和你们的可不一样,我们酒里泡着一棵几十年的长白山老山参呢,这可是真正的老山参呀,须发皆全,长的都有点人的样子了。这是我在部队时的一个老领导送的,在朝鲜战场上,我救过他的命。他如今是内蒙古林业部的干部,这次就是他把我安排到大兴安岭的,他本想安排我到林业局当个小干部,可咱哪是那块料呀?我就伸请到下面山场抬木头来了。”
父亲接过他的酒瓶,仔细的看了看。果然,瓶里的人参白白胖胖,须发皆全,真有点人的形状了。父亲知道点关于人参的常识,他的家桓仁县本就属于长白山脉,也经常看到那些放山客挖到的人参。知道这棵老山参至少有五十年。不禁赞道:“好东西,这棵人参生长期至少不低于五十年,这样的宝贝东西,你领导也舍得送给你?”
众人一听,也都好奇的围了上来。一看,瓶里的人参果然是个人形,除没有鼻眼五官之外,活脱脱就是个小孩儿,众人也都啧啧称奇。老蓝得意的说:“刚开始,我那老领导给我的时候,我也没敢要,我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有钱也买不到,们还是自己留着吧。”
他看我不肯收,就急赤白脸的说,“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比命还重要?你救了我一命,这点东西,我还不舍得送给你么?”我一看他有些急了,就收了下来,我也不知道这人参该怎么用,就把它泡在酒瓶里。果然,我喝了酒之后,身体发热。走起路来身轻如燕,健步如飞,抬木头都不觉得累了。
众人看他说的那么神奇,都拿着酒杯讨好的说:“好老蓝,给我们也倒一点尝尝吧?我们也跟您借借光,从此身轻如燕,健步如飞。”老蓝也不推辞,打开酒瓶,小心翼翼的给众人倒了一小口说:“不行了,没有了,你们尝一小口得了。”说着把酒瓶搂在怀里,生怕别人给抢走似的。这酒虽然没有老蓝说的那么玄,但也真有调节体内机能,延年益寿的功效。
老蓝近三十岁的年纪,一脸的沧桑,他性格耿直,脾气暴躁,和他对脾气的人,都觉得他虽然脾气不好,但也容易相处。他唯一的缺点就是爱摆老资格,动不动就说:“老子在战场上拼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就是这个缺点,导致他最后招致横祸,命丧当场。
老蓝没事的时候,就爱讲他在战场上如何英勇杀敌,如何立功受奖的往事,起初大家都喜欢听他讲,也都对他肃然起敬。但后来听多了,就觉得有些腻了。可老蓝偏偏不觉得,还是在人多的时候,滔滔不绝的讲着他那些陈年往事。
慢慢的,人们只要听他一开腔,就找个借口躲开。时间长了,他自己也觉得别人不爱听他讲了,他只好叹息一声离开了。
这也是从战场上突然下来人的通病吧?一个人在战场上正经历着硝烟弥漫的残酷战争,突然一下就到了和平安静的社会,他们还没有适应,所以每天想的也是硝烟弥漫的战场,和别人说的也是他们在战场上的高光时刻。但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又怎能理解他们这样的人呢?
他和父亲是最能聊到一起的人,大概是两人都有当过兵、上战场打过仗的共同经历吧?父亲也经常和他讲自己在战场上的一些过往,每次他都听的很投入。最后,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并结下了深厚的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