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文昌虎推门而入,急忙尖声叫道:“二爹,那小子不仅伤了我,还伤了峥竹,这笔账咱们如何清算?总不能全听那些秃头尼姑的,便宜了他!”
文昌虎一改和颜面色,叱道:“你平日里装神弄鬼,总算叫你遇到真恶鬼,正好给你一个教训!峥竹为白龙和苍龙之死也要与他拼命,岂知连卓清师太都无把握将他一举制服,还要逞强为之,简直愚不可耐!你让开!”
鹰哥听了脸色铁青,口中嘟嘟囔囔、一条细腿小跳着闪到一旁。
文峥竹微红眼皮之下眼珠不住滚动,想是发了噩梦,口中呻吟道:“呜呜呜……还我白龙……”眼中竟滚滚流出两行热泪。
文昌虎叹了口气:“我心中又忍心它们被杀?”伸手轻轻擦去了泪珠,取出一土色小瓷瓶放到鼻尖之下。
文峥竹闻了大叫一声豁然睁眼,猛地起身环视四下,茫然道:“白龙呢?”
文昌虎慢慢放回瓷瓶,温声说道:“峥竹,事已至此,你也莫要太过执拗。他虽然有错在先,却也是因误会白龙和苍龙,罪不至死……”
文峥竹默然低头,良久才说道:“我学艺不精,杀他不死。不过此仇不报我绝不善罢甘休!我今后要拜卓清师太为师,努力修习武功,哪怕是二十年后,也要亲手将那厮刺死在剑下!”
鹰哥听了忘了疼痛拍手道:“妹妹说到做到!我听说峨眉派内有不少俗家女弟子,你去了之后,定要将其中最美貌的女子给哥哥带回来……”
“胡闹!”文昌虎须髯抖动,又道:“一个不自量力,一个鬼迷心窍,我文家怎么出了你们两个不争气的东西!”
文峥竹冷面道:“怪就怪你自己教子无方!我一个姑娘家家,无才便是德,与我何干?难不成百草谷要我继承?”
“你……”文昌虎一时语塞,摇摇头说道:“你可曾听过天罡?”
文峥竹哼了一声:“你将我困在谷中,我又能从谁口中听过天罡的名头?”
文昌虎微微闭眼才道:“天罡乃是黑道之中专以杀人为业的神隐之流,其中的杀手无不是在百人血战之中存活的孤狼,也就是说百人之中只活一人,其中所受之苦无异于地狱之火。
因此,此种人无论在筋骨外皮、精神气度、内功招式、暗器施毒、奇门遁甲,每项俱都是万中无一,何况兼而有之?莫说你二十年苦修,便是到了卓清师太的年岁,未曾在地狱之中淬炼成器,你也绝难匹敌!”
文峥竹听了心中波澜不定,对天九厌恶之心竟消去了几分,喃喃道:“他若是如此厉害,反刃天罡又有何难?”
文昌虎轻轻一笑:“天罡之下俱都是杀神,岂能毫无反制手段?反刃天罡无异于痴人说梦。”
语锋一转又道:“这几日我专心为其疗伤,峥竹,卓清师太尚需半月,圣疗玉水便由你亲手熬制。你若是想要拜她为师,为父也不好阻拦,今后天地之大任你遨游,只是莫忘了百草谷的所在就好了。”
文峥竹待要回口,文昌虎一脸暗淡推门而出。鹰哥笑嘻嘻道:“小妹,爹爹应了,我娶娘子的事你千万莫要忘却了!”
“滚!这世上跟你睡棺材的人还没出世呢!”文峥竹抱臂坐在床沿生闷气,心中却举棋不定。百草谷似乎也并非一无是处,不过谷外又是何种光景,自己终究是要瞧上一瞧才甘心。
天九潜心打坐两个时辰,文昌虎径直推门而入:“时辰到了!”
天九睁眼伸手道:“请!”
这一只左手干燥而修长,指甲修剪的极为圆滑,但手背之上青筋暴露,爬满了弯弯曲曲的疤虫。
文昌虎见了微微皱眉,只觉天九左手四周满是煞气,但凡这只手轻轻一动,便可将其脖颈折断,伸出的手不由顿了顿。
天九看出文昌虎略有迟疑,淡淡地道:“我这只手的确杀死过不少人,不过,那些人大多都是穷凶极恶,除非有人肯出三千两银子要你的命……你若是医好了我就是与我有恩,低于万两纹银,我决计不会对你不利。”
文昌虎撇撇嘴昂头一笑:“我见过的生死不比你少,你杀人,我救人,实则你我都属一途,只是方向相反罢了。你不怕死,我亦不怕死,也不会怕你。”
天九不为所动,将手放在一旁诊桌之上,文昌虎正襟危坐于对侧,一脸肃然的把起脉来。只觉天九心脉极为有力,却是极为缓慢,较之寻常之人慢了不止五成。
文昌虎吃了一惊又观瞧天九面色,只见其红润有光,气血极为充足,不由喃喃道:“汝之心甚为强大,一跳之力胜过旁人四五跳,果真不同凡响。”
天九不动声色,暗自催动胸中之心,竟忽然停住不动。文昌虎默了半晌居然摸不到心脉,心下大惊,急道:“你……你怎的?你竟然无碍吗?”
天九吐出一口浊气:“我早就练就心跳自控之术,必要之时可止住不动,怎么?文大医师从未见过此功?”
文昌虎眼神骤然一凛,心道眼前之人深不可测,也怪不得卓清师太对其另眼相看,不由回道:“恕老夫孤陋寡闻,此等神功前所未见,佩服之至!”
天九面色极为冷漠,道:“自我记事起,濒死之境不下百回,每每总能起死回生,我以为,我这身子早便是半人半鬼,亦或是已全数是鬼,和死人并无差别!”
文昌虎心知他所言不虚,轻咳一声又兀自把脉。盏茶过后文昌虎面色变得极为冷峻,良久才启口道:“阁下不止内伤颇重,还有一多年隐疾,五年之内必将发病,到那时神仙难救!”
天九哈哈一笑:“五年亦或是百年有何差别?无非是无声死了,在这世上多添一捧黄土而已。”
文昌虎不由道:“叫阁下亡命之徒反倒是看低了你!你不惧生死,又随意掌控旁人生死,唤你杀神更为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