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老妈妈们,也累了,服侍了一天,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小丫头们也服侍了一整天,现在应该让她们去玩玩,所以我就让她们去吧,我在这里看着。”
宝玉听了她的话,心里感到这话和袭人说的如出一辙,于是笑道:
“既然你在这里,我就放心去吧。”
麝月笑着说:
“你既然在这里,那更不必去了,咱们俩聊聊天,玩玩笑,不是很好吗?”
宝玉笑道:
“咱俩聊什么呢?”
“没什么意思的,不过,既然你说头痒,那现在没什么事,我就替你梳头吧。”
麝月听了宝玉的话,便答道:
“那就这样。”
说着,她将文具镜匣搬来,卸下钗环,打开头发,宝玉拿起篦子,轻轻地梳理她的头发。
才梳了三五下,晴雯急匆匆地走进来取钱,一见到宝玉和麝月的样子,便冷笑道:
“哦,交杯盏还没吃,倒先上了头!”
宝玉笑着回应:
“你来,我也替你梳一梳。”
晴雯道:
“我没那么大福。”
说着,拿了钱,便摔着帘子走了出去。
宝玉站在麝月身后,麝月对着镜子,二人对镜相望。
宝玉笑着对着镜子说道:
“满屋子就只有她一个人磨牙。”
麝月听了,忙对镜中摆手,宝玉会心地笑了。
忽然听见帘子一声响,晴雯又跑进来问:
“我怎么磨牙了?”
“咱们倒要说说清楚。”
麝月笑道:
“你去你的吧,又来问人。”
晴雯笑着说:
“你又护着她们,你们那些瞒天过海的事,我都知道。”
“等我把本儿捞回来,再和你们算账。”
说完,她便径自走了出去。
此时宝玉梳完了头,悄悄地吩咐麝月照顾好自己,不要吵醒袭人。
于是,他便安然入睡,整夜无事。
第二天清晨,袭人已因夜间出汗,感到些许轻松,她只吃了一些米汤静养。
宝玉见她状况较好,便放心了。
饭后,他便走到薛姨妈那边去闲逛。
此时正值春节,学房放假,闺阁中忌针织,大家都在闲时。
贾环也过来玩,恰巧遇见宝钗、香菱、莺儿三人围坐一起玩围棋。
贾环看见了,便也想玩,于是坐了下来。
宝钗一向对他没什么不同的心思,平日里像待宝玉一样看待他。
今天见他想玩,便让他一起坐下。
围棋局中一颗棋子十个钱,贾环第一次自己赢了,心中非常高兴。
后来,贾环接连输了几盘棋,心里有些着急。
正好这盘该是他掷骰子,如果他掷出七点就能赢;
若掷出六点,莺儿掷三点就能赢。
于是他拿起骰子,狠命一掷,一个骰子定了五点,另一个骰子却乱转。
莺儿拍手叫道:
“幺!”
贾环瞪大了眼睛,一边喊着“六——七——八”,一边盯着骰子。
结果,骰子偏偏停了下来,果真是幺。
贾环急了,伸手抓起骰子,然后拿钱,说骰子是六点。
莺儿立刻反驳:
“分明是个幺!”
宝钗见贾环急了,便瞪着莺儿说道:
“你这越大越没规矩,难道爷们还赖你?”
“快把钱放下!”
莺儿心中满是委屈,见宝钗这么说,也不敢再辩驳,只得放下钱,心里嘟囔着:
“一个爷们还赖我们几个钱,连我也不放在眼里。”
“前儿我和宝二爷玩,他输了也没这么着急,剩下的钱还是几个小丫头一抢,他笑笑就算了。”
宝钗还没等她说完,便严厉地断喝一声。
贾环这时说道:
“我拿什么比得上宝玉呢?”
“你们都怕他,和他好,欺负我这个不是太太养的。”
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宝钗忙劝道:
“好兄弟,别这么说,人家会笑话你的。”
然后她又转头骂了莺儿一顿。
正好宝玉走了过来,看到这种情形,便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贾环不敢出声。
宝钗向来知道贾府的家规,凡是做弟弟的,都会怕哥哥。
却不知道,宝玉并不想别人怕他。
他心里想着:
“兄弟们都有父母的教导,我何必多此一举,反而显得生疏了。”
“况且我是嫡出,他是庶出,就算这样还有人在背后议论,哪里还能管制得了他。”
还有一个痴傻的念头存在心里。——你知道是什么痴傻的念头吗?
因为他从小在姐妹们中间长大,亲姐妹有元春、探春,叔伯家的有迎春、惜春,亲戚中又有史湘云、林黛玉、薛宝钗等人。
他于是断定,原来天生的人作为万物之灵,凡是山川日月的灵秀之气,只集中在女儿身上,男子不过是些渣滓浊沫罢了。
正因如此,他把所有的男人都视为无足轻重的存在。
唯有父亲、叔伯和兄长们,是因为孔子的话不可违背,所以只能听从他们。
而他认为,兄弟之间只需要尽到基本的情理就行,并不觉得自己作为大丈夫,要成为弟弟们的榜样。
因此,贾环等人并不怕宝玉,而是怕贾母,才会给他几分面子。
此时,宝钗担心宝玉会训斥贾环,便赶紧替贾环掩饰。
宝玉看着贾环,开口说道:
“大正月里哭什么?”
“这里不好,你就去别的地方玩。”
“你整天念书,倒念糊涂了。”
“你看,这个东西不好,就换个别的。”
“难道你哭一会儿就能解决问题吗?”
“你本来是来找乐子的,如果不能找到乐子,就去别处找乐子。”
“哭一哭,难道算是乐子吗?”
“只会给自己添烦恼,还不如赶紧去找点有意义的事情做。”
贾环听了,便只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