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真的不想死,太不甘心了。
自己一个人在国外那些年,有好几次她想到死。
母亲跳楼那一刻,被同学关在洗手间里浑身泼满脏水的时刻,差点被流氓非礼用酒瓶砸晕对方浑身是血逃出来的时刻,遭遇车祸后醒来发现几乎失明的时刻。
可她捱过去了。她想到自己的音乐梦想,她还要开工作室,要拿下更多金奖,要拿回母亲所有的遗物,要让叶家所有人看到,就算被孤立被放逐,被踩在泥坑里,她也一样会爬起来活得很精彩。
眼看情况一天天地好转,希望就在眼前,她却要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了吗?
叶雨湉再也控制不住,把脸埋在男人的后颈大哭出声。
摩托车有一刹减速。
起初江烨磊全身心专注驾驶,它对这辆改装版“妖刀”很有信心,四缸发动机极速可破三百,特制宽胎哪怕在湿滑或崎岖路面也能精准控速。
可是他忘了身后的人是第一次体验这种急速冒险。
后座位置略高,风压让叶雨湉重心不稳,只能整个身子伏在他背上。每一次颠簸,那柔软的曲线都严丝合缝地嵌入他刚硬的脊背。现在她整个人还一抽一抽的,热流浸湿了他的后颈。
“怎么了?”他把住方向,微偏头大声问。
叶雨湉不知嘟囔了什么,摩托车引擎声和风声盖过了一切。
“大点声。”江烨磊在风中吼。
叶雨湉被风吹得头发凌乱,哪里还能提起气大声喊回去。她只好贴着他的耳朵,喊:“我害怕!”
柔软的唇瓣划过江烨磊的耳垂,他浑身僵住。
他咬着牙,车速又放慢一些。
他微侧头,感觉到耳后温热急促的呼吸拍在他脸颊。
“别怕,抱紧我。”
还要怎么紧啊?再紧都要挤进他身体里去了。可眼下这个男人是她天地间唯一的寄托,命都悬在他手上,她只能拼劲全力箍紧他的腰。
身后亮光骤然加强,对方追上来了。
江烨磊心中一凛,猛地踩死油门。
摩托车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就在越野车前杠几乎直撞上的瞬间,一骑绝尘拉远了距离。
叶雨湉流了一身冷汗,从男人的背部传来低沉的胸腔共鸣。
他冷笑了一声?这种时候他还笑得出来!
江烨磊大声喊:“湉湉,你爬到前面来。”
“什么?”
男人清晰地重复:“爬到我前面来,坐我怀里,面对他们,我教你打回去!”
打,打回去?!
他以为她是谁,黑寡妇?
叶雨湉连哭都忘了,咬着他耳朵吼回去:“你疯了!我做不到!”
江烨磊知道女孩急促的呼吸就在耳边,他说什么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他声音低沉冷静。
“你可以的,湉湉,相信我。”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宝贝,相信我,不然我们会一起死在这儿。”
叶雨湉那一刻真觉得比死还可怕。
可她脑子还有清醒的思考,江烨磊只要稍有失误,越野车会毫不留情撞上来,再碾过他们的尸体扬长而去。
叶雨湉做着她这辈子最惊险的动作。
疾驰的摩托车上,她颤抖着抬起一条腿,跨过江烨磊的腰部,他微抬手臂,让她把头从他臂下钻过去。
她心跳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只能凭着躯体的感觉贴着他紧绷的大腿往前蹭。
一个急弯,叶雨湉膝盖猛地一软,尖叫出声。江烨磊握紧车头,身体前倾,她整个被包裹在他怀里,随着摩托车的冲刺紧贴在一起。
叶雨湉心跳仿佛要炸开,脸埋进男人的脖颈。江烨磊侧脸贴着她,胡茬刮过她脸侧柔嫩的肌肤,用力在她脸颊亲了一口。
“宝贝真厉害。”
她脸上微烫,发现面对面的姿势更有安全感,她抬起头,清楚地看见追击他们的车辆刺眼的大灯,此刻她的视力模糊反而有了好处。
他们说话更方便了。江烨磊说:“我左边裤兜,笔管型的,拿出来。”
“江烨磊,我看不见。”她懊恼地说。
“你可以的,摸摸看。”
那语气就如同两人独处时他一步步引诱她,叶雨湉咬住唇,她战战兢兢,根本不敢全然放手,只能顺着江烨磊的腰部缓缓往下探索。
江烨磊只感觉到那只柔软的小手抖抖索索,从上往下探,半摸半拽,捏捏这里,捏捏那里,半天探不到那只口袋。
他喉结重重滚动几下,额头青筋暴起,差点掌控不住。
“湉湉,别乱抓。”
叶雨湉带着哭腔:“我摸不到。”
“左腿第二个裤兜。”
叶雨湉默默诅咒工装裤为什么那么多口袋,她往下摸索一番,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笔管状圆筒。
“找到了!”她欣喜地搂着他脖颈大喊。
江烨磊低笑,嘴角微勾,叶雨湉的心漏跳了一拍。
那一霎,借着大灯的投射,她真的看见了他五官的轮廓,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在明暗交界中,有一种危险又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他有一种让人浑然忘却危险的强大气场,让人相信他可以搞定一切,眼前的威胁对他而言不堪一击。
“看得到吗?眼睛受得了吗?”
“看到一点,还好。”
“这是绊车索,圆筒上方有个按键”江烨磊说,“听我的指令,你就对准他们按下去。”
叶雨湉身体微微颤抖,但她还是点点头,单手紧紧搂着江烨磊的脖颈,一只手握住圆筒形绊车索,牢牢盯着远处明晃晃的车灯。
“会死人吗?”最后关头,她还是做不出这样的事。
“放心。”
叶雨湉的心定了几分。
摩托车车速忽然明显放慢,越野车的车灯迅速逼了上来,那嚣张的光亮眼看要将他们完全笼罩,叶雨湉甚至闻到了越野车燃烧的汽油味。
察觉到他们减速,对方车速完全没有放慢,反而加速如野兽般直冲过来!
摩托车后视镜炫出一片刺眼的光。
“救命!”叶雨湉失声尖叫。
“现在!”江烨磊同时大喊。
嗖!一声极细的破空声。
黑暗中,越野车像被一张无形的网绊住,轮胎发出刺啦刺啦的剧烈声,在路面上擦出火光。
顷刻间,嘭嘭两声巨响,车胎爆炸,越野车在路面疯狂地打转,彻底停在了原地。
摩托车绝尘而去,很快就消失在暗夜中。
一切归于平静,只有风在耳边呼啸。
叶雨湉把头从江烨磊的肩窝里缓缓抬起来,迷茫地看着远方,眼前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江烨磊把车停下来。
摩托车停稳,他坚实的长腿撑在车下,大手托起怀中女孩的脸,两人呼吸近在咫尺,她一双水汪汪的眼波撞进他瞳孔中。
叶雨湉额角的碎发都被冷汗浸湿,贴在脸颊上,他一缕缕温柔地帮她拨开。
叶雨湉回过味来,抽噎几下,眼圈越来越红,哇地一声放声大哭,眼泪一串串往下落。
他们对坐在摩托车上,她双腿还怀着男人的腰身,江烨磊伸手拥住她,温热的手掌轻轻安抚她的后背。
低磁的嗓音在黑夜中拂过:“宝贝,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