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拥地势便利,从不易居的顶层天台上可俯瞰星星点点的人间烟火,聆听远处隐约的涛声。
江晨葳垂头安静地站着,偷偷抬头瞟一眼面前的男人,心里七上八下。
那晚从御海万豪酒店回来后,她每天心里都不好受,想到她弄伤了周骞尧,扔下他,不认他,她就觉得完了,周骞尧一定气疯了。
今晚周骞尧追过来,还抱了她,她一颗心才落到实处,可马上又陷入新的忧虑。
周骞尧目光一刻没离开她,好像害怕下一秒她就会忽然消失似的:“你为什么躲我?”
江晨葳心里闪过几十个念头,抿着嘴唇不说话。
“说话,江晨葳,为什么躲我?”他一着急就犯职业病,语气不自觉带了丝质问的冷硬。
这人,又开始凶她。
江晨薇小脸绷着,干脆偏过头去不看他。
“我问你话呢。”
质问激起了江晨葳的逆反,“周警官,我不是你的犯人。”
这声称呼把周骞尧给喊愣了。江晨葳微蹙着眉:“你忘了吗?是你先误会我,你还把我当......那种女人,我为什么要理你,你以为所有重逢的人都会马上深情拥抱吗……”
话音戛然而止,江晨葳咬咬舌尖,气自己嘴太快。
她偷偷瞄周骞尧一眼,男人眼眸蕴着说不清的意味。
“我们没抱?”他刻意放慢语速提醒她,“你先抱我的。你还说,好哥哥,你有喜欢的女人吗?你让我做什么我就.......
“啊别说了别说了。”江晨葳捂住耳朵猛摇头,那晚的记忆涌入脑海,她耳根通红。
抬眸瞪他一眼,细节记那么清楚干什么?
周骞尧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看她害羞的样子,感觉很窝心。她小时候也是这么可爱,逗她几句脸就通红。
他迈上一步,离她更近,“敢撩我,不敢认?”
“......”江晨葳脸更烫了,连呼吸都断断续续,有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她咽了咽口水,艰难地憋出一句:“通常情况下,你是不是应该先礼貌地表明来意。”
“来意?”周骞尧琢磨着这两个字,他们俩的重逢还需要表明“来意”吗,那是陌生人才需要做的事。
江晨葳嗫嚅着说:“来意的意思就是,你来找我干什么?”
周骞尧眉头一蹙:“你说清楚,我不该来找你吗?”
江晨葳看着周骞尧越来越阴沉的脸,半晌轻声说:“你来找我,是把我当嫌疑人?还是因为葱头打伤你?”
“嫌疑人?”周骞尧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思忖着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决定直截了当,“你为什么不回家?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苦吗?”
江晨葳像被人捏住心尖,她垂着头,男人靠得太近,胸膛就快抵着她的额头。
她低声说:“哥哥,我改天慢慢跟你解释好吗?”
周骞尧眸光略过一瞬不悦,就像看一个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女,气恼她不懂事不体谅,偏生舍不得打舍不得骂。
可那声“哥哥”,又瞬间让他泄了火。
他放柔声线说:“葳葳,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而且,你不挂念你哥吗?你不想想我们这几年怎么过的?”
江晨葳听了这话又开始流泪,周骞尧从旁边的吧台给她拿了整包纸巾,她用完了还在哭,直接把周骞尧哭傻了。
他无奈地说:“再哭鹿岛就要海啸了。”
自然而然地,温厚的大掌托住她的后勃颈,把她拉入怀中。
周骞尧低头,气息扑到她脸颊上,声音又低又柔,“还有我,你不想我吗?”
江晨葳垂着手,慌得一动都不敢动。
这和在大堂的拥抱不同,现在他们都是冷静的,周围一片静谧,她埋头在他胸膛,听见他有力的心跳。
从前周骞尧抱她,是哥哥,而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她不知所措,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周骞尧很快就察觉到她的不自然。
融融月色透过玻璃房,女孩乖乖窝在他怀中,她长高了,但在他怀里还是只有一点点,纤细玲珑,还是那样让他想要呵护。
难道是因为,六年前她离开时是个小女孩,把自己当哥哥一样,刚才一见面就把持不住地抱住她,把她吓到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需要面对一个从来没有想过的局面。
江晨葳不再是过去那个青涩的小女孩,情窦初开时萌生的情愫,谁都知道有多不牢靠,如今历经六年的分离,她当然有权利先一步走出来。
她见到离散的故人,一时委屈,哭了,任由他抱在怀里。
但这与爱情无关。
她只把他当哥哥看待,不,恐怕连哥哥的情谊都淡了。
原来,只有他一个人恋恋不舍地留在过去。
周骞尧像被一根钝刺扎进心里。
他想再说些什么,不远处很不合时宜地传来声声呼唤。
“骞哥!骞哥你在哪里?”
“骞哥你还好吗?”
是夏炎等人的声音,满园子鸡猫狗叫地在找他。
手机同时嗡嗡地震动个不停。
周骞尧沉着脸掏出手机,重重摁掉,过几秒铃声又响起,再摁掉,过几秒再响起。
他忍无可忍接通电话:“别打了,我还没死!”
江晨葳被他这一吼,身子惊得一颤,立刻推开他。
这个人脾气现在变得好暴躁,又凶又冷,好像分分钟要打人。
周骞尧怔了一下,看到女孩眼里的距离感,他更懊恼了。
压着怨气的风暴,声音是冷的,不过和吼人那声相比柔得不可思议:
“不是吼你。”
“哦。”
江晨葳睫毛颤动了一下,点点头。
周骞尧手一摊:“手机给我。”
谁敢跟他讨价还价,她乖乖掏出手机,递到他手里。
周骞尧拨通自己的电话,然后挂断,快速地输入几个字,大手拉起江晨葳的小手,把手机放回她掌心。
女孩的手柔若无骨,在夜风中有些微微的凉意,直透进他心底。
周骞尧呼吸停了半拍,反掌一握,把那只小手包裹起来。
该怎么办好呢?握住了,就不想放。
他思念这种感觉太久了,明知道自己应该克制,身体就是不听使唤。
江晨葳面色绯红,眼里水光莹莹,男人的手掌宽厚温暖,她想把手抽回来,实际却绵软无力,周骞尧稍稍握紧,她就不动了。
周骞尧说:“从现在开始,你不管去哪里,都必须让我知道。”
她手腕轻拧几下,周骞尧看着雪白的小鸽子在掌中费劲地扑腾,眼里不禁泛上笑意。
他松了劲,江晨葳立刻把手抽了回去,抬眸瞪他。
“凭什么?我成你犯人啦?”
周骞尧不慌不忙地说:“因为我被你偷袭,打了麻醉剂,差点就死了。”
一句话就让江晨葳闭了嘴。
“胡说什么死了,才一点点......”她嘟囔着。
“骞哥!老大!你在吗?”声音越来越近。
“回去吧,好好休息。”周骞尧双手扶着江晨葳的肩把她转过去,才要走,又想起什么,扶着她的肩又把她转过来。
他俯下身,和她平视,极其温柔地抛下一句话。
“葳葳,如果我明天早上看不到你,我就找人查封这家民宿,把所有员工一个不落地扣到局里去。我不信你这么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