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屋子里头跌跌撞撞跑出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脸上糊满烟尘,大口大口地喘息。
母女俩死里逃生的模样,引得沈林渊眉头紧皱。
“虎毒尚且不食子,沈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畜生!”
沈万里蓬乱的头发底下,浑目里无端落下两行泪,咸戚戚地挂在脸上。
“沈林渊!你从小到大都是这一幅虚伪的模样!平白叫人生厌!”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对自己的斑斑劣迹非但没有丝毫悔悟之意,反倒一股脑儿地将所有过错推卸给他人,仿佛自己才是旁观者。
“凭什么你生下来就是嫡长子!我却只能做个庶子!”
“凭什么你就能平步青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我只能做个小小的贩夫走卒!凭什么!”
忽然他发了疯似的笑:“你把我关到庄子上三年!整整三年!可讽刺的是,这么多年,你都在替我养育骨肉!这滋味….不好受吧!”
“沈万里!你可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愧疚!”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以为自己酒后失德,背叛了亡妻。此后每一天,无一日不在悔恨中度过。可我现在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们设计好的!”
沈万里依旧是冷笑着望着他,直到沈观岩将剑架在他脖子上。
剑意带来的毛骨悚然,唤醒了他的恐惧,将他仅剩的人性与演技,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蓦然抬起头,变戏法似的转了神色,哀求道:“大哥,我知道错了。全是…..全是那个贱人!是那个贱人诱惑我的!”
“大嫂….大嫂也是她们杀的!与我毫无瓜葛!全是那个贱人干的!”
沈万里慌乱地摆手,不敢直视沈观岩的眼睛,生怕他下一秒就将自己割喉。
“你说什么!阿娩是被她们害死的?”
沈林渊发疯似的向前一步,将沈万里死死地摁在地上。
他眼神里的震惊与悲痛,让沈万里抓住了一丝生机。
他眼珠轻轻一转,连忙推诿道:“是啊!长嫂就是被那个毒妇害死的!还记得你夫人那段时间病重.....这贱人假装好心,日日殷勤相伴,实则长嫂的药方子,全被这毒妇给替换了!”
“大哥若是拿我撒气,当真是找错人了!”
沈万里眼神诡邪,冒着丝丝凉气,毫不留情地出卖金姨娘,出卖方才还交叠在一起的两具体温。
角落里的金姨娘终于从浓烟中反应过来,此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本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女人,看见沈万里疯狗似的将他们之间的腌脏全推到她一人头上,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改往日的弱柳模样,起身就与他破口大骂:“沈万里!你还是人吗!想置我们娘俩于死地!竟然还把罪责全推到我头上!我杀了你———”
说罢,她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短刀,疯了似的朝他砍过来,却被闻讯而来的沈老太太一巴掌扇飞了出去,瘫倒在地上,捂着脸。
“你个小贱人!想伤我儿子!我呸!”
老妪作势挡在沈万里身前,此刻,莫说是高门大户宅院里的老夫人,就是市井里的乡野农妇都没有这般做派。
沈万里则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拽住老夫人腿不放:“娘!救我啊娘!他们….他们想杀了儿啊!您可就我这一个儿了!”
“沈林渊!你这是要作甚啊…..他可是你弟弟!你爹的亲儿子!”
“您今日若想伤他!先从老婆子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沈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威胁道,却见沈观岩手上的剑并未有要放下的打算,反倒跟随着他的身子挪到了老夫人脚下。
于是气急败坏之下想扑向举着剑的沈观岩,要扇他巴掌却够不到他的脸,只好来回拍打在他胸口。
沈观岩常年在外征战,早有随身穿软甲的习惯,老太太这几巴掌不仅没伤他分毫,反倒疼的她自己连连甩手。
“噗嗤——”
沈今宛看见老太太跳脚的画面,不免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原本就诡谲的氛围,随着她的笑声变得更加怪异。
“你笑什么!啊———”
“我问你笑什么!定是你这个贱人捅出来的篓子!定是你这个贱人!老身———咳…..咳咳……”
沈老太太指着沈今宛的鼻子痛斥,想上前却被沈林渊与沈观岩一把拦住,被气的直咳嗽。
“祖母还是多关心自己吧,”少女摇曳地从一片狼籍中走出,月光恰好反射在她透亮的玉镯上,折射出一道光芒。
“若今日二叔被一剑刺死在这,宛宛都不知能否等到祖母为儿报仇的那一日呢…….”
“祖母可要护着身子,争取死在我后头了。否则…..我定让这对奸夫淫妇…..”
“不得好死!”
沈今宛主动凑上前,杀戮的神情被瞳孔放大,死死地盯着沈老太太,如同一只鹰隼。
“你!你!……”
“你个孽女!心肠如此歹毒!早知在娘胎里就该把你掐死!”
“够了!”
沈林渊怒喝一声,眼神如炬,一把拽过沈老太太,将其扯到一旁,冷声道:“够了!我尊你是长辈!这么多年对你的所作所为皆有所忍让!谁知一而再再而三!竟蹬鼻子上脸了!”
“此番我看的是清楚明白!这对奸夫淫妇不顾兄弟情谊,做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把我沈氏门楣,败的一塌涂地!此番,我定是要将他们严惩不贷!”
沈林渊言罢,挥手示意身旁侍卫上前,冷冽的目光如寒冰般扫过沈万里与金姨娘。
“不孝子!你这个不孝子!”
“我要去御前状告!不敬母亲...咳咳咳....残害...兄弟!”
沈林渊沉着脸,差人将老夫人拖开,随即朝身后大手一挥。
侍卫们训练有素,迅速将两人制伏,沈万里脸上满是绝望与不甘,金姨娘则瘫软在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里仍呢喃着辩解之词,却无人理会。
此时,一阵夜风吹过,卷起院中落叶,发出沙沙声响,与这紧张对峙的气氛格格不入。
月光下,沈今宛缓缓走向被押解的沈万里,她的步伐轻盈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仿佛是对过往的诀别,也是对未来的决绝。
她轻声细语,却字字如针:“二叔,你可知,有些债,是必须用血来偿的。”
沈老太太还要阻挠,沈灵香也霎时反应过来,拉扯着金姨娘的衣袖不肯放下。
“你又有何证据!证明是我杀害的你母亲!”金姨娘抓住女儿的手,忽而间醒转过来,死盯着沈今宛大声辩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