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一时陷入紧张对峙的氛围之中,武陵越没有答话,但眉目间已聚敛起了无尽的怒气。
却在这时,一名使女带着一位玄衣郎君走了进来,向太平禀报道:“公主,奴将萧郎君带来了。”
一听到萧郎君三个字,武陵越的目光便嗖地一下投到了正徐徐走到太平面前的玄衣男子身上,光看背影,武陵越便觉心跳都加快了几分,只觉眼前的背影如清雅修竹一般,气质清爽不染纤尘,与萧慕宸极为相似。
但就在萧慕宸三个字即将要从喉咙中迸出时,她又恍然发现,这名男子乌发如墨,腰细腿长,一身玄裳随风而动,真像是从一幅水墨画卷里走出来一般,似乎比萧慕宸更为年轻隽秀。
“臣萧至忠,拜见公主殿下!”
这时,男子的声音陡然将她拉回现实,太平公主也笑了笑,将男子拉到身旁,对她笑道:“来,阿越,本宫今日给你介绍一个人,他是我四皇兄府上一位兵曹参军之子,亦出身于兰陵萧氏,不过是皇舅房这一支的子弟,名为萧至忠,现以门萌入仕,成为了我公主府上的家令,你看看,他像不像一个人?”
说着,男子已然转过身,目光清澈并毫无畏惧的看向了武陵越。
武陵越好似胸口上被重重的击了一下,眼前的男子分明就是萧慕宸的容貌,可看她的眼神就像完全不认识一般,而且还带着谦逊的微笑。
“下官萧至忠,拜见摄月君。”
不,这不是他,萧慕宸对她不会有如此谦卑之态。
这时,太平的笑声传了过来:“怎么样?是不是跟子城很像?”
“公主家令?萧至忠?”
所谓公主家令,便是负责管理公主府内一切事务包括财物、人事调动的官员,亦可称之为公主府中的“小丞相”,但太平公主自第二段婚姻以来,私生活荒诞,不知招了多少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到府中做家令,后来这些家令无一不成为了她的男宠。
但如萧慕宸那样的人,绝不可能做一个公主的男宠。
武陵越好似受到了极大的羞辱,喃喃问:“他真的只是与萧慕宸长得像而已?”
“你觉得呢?”太平反问,又道,“阿越啊,你也知道本宫喜好俊美的年轻郎君,尤其是喜欢子城那张脸,但可惜的是子城志向高远,不愿依附于本宫,而本宫也不忍心折辱了他,于是便找了多个与子城相貌相似的人,而他便是最像子城的人了,而且还比子城更年轻,你说是不是?”
说着,太平的一只手还轻抚到了这位叫萧至忠的男子脸上,而他也只是微微笑了笑,既无反抗,也无谄媚之态。
武陵越顿觉一颗心好似被撕开了一般,极为难受,这时,太平又道:“对了,阿越,我这里还有好几位与子城长得相似的年轻郎君,不知道你喜欢哪一款?要不要挑一个,本宫送你!”
说着,她一拍手,又有七名与萧慕宸身高长相都极为相似的年轻男子陆续走了进来,他们甚至与萧慕宸平日里的喜好装束一致,皆是一袭白衣或是玄衣,其中还有两名甚至是白发。
武陵越一眼望过去,对上几个男子近乎抛媚眼的神情,心中顿时堵得跟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她握紧了手中的剑,霍地一下起身。
“不必了,公主,你找这些与他相貌相似的男子,来满足你的私欲,又何偿不是对他的一种羞辱?”
“我宁愿萧慕宸死了,也不想他变得如他们一样!”
说罢,她竟是一剑向萧慕宸刺过去,劲风如利刃一般划过,登时将萧慕宸的一头墨发掀起。
“阿越,你干什么?是要在本宫府上杀人吗?”
在太平的一声怒喝中,武陵越的剑尖骤然停在了萧慕宸的眉心处,只有咫尺之距。
“我不杀你,但我要你的一缕发丝!”
说罢,她竟真的挑断了萧慕宸的一缕发丝,接到手中后,对太平说了句:“公主,我堂叔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还希望公主莫要做得太过。”语毕,便率领着一行内卫气势汹汹的向公主府外匆匆奔去。
直到离开公主府后很远,武陵越的心绪都无法平静下来,甚至觉得疼痛难忍的捂住了腹部的伤口。
“摄月君,你无事吧?”她身边的一位下属忍不住问道,“您这又是何苦呢,其实依属下来看,大阁领也不可能会谋反,您完全可以在家养伤……”
武陵越这才整理好纷乱想哭的情绪,厉斥了一句:“我若是在家养伤,他落到我父亲手里更加凶多吉少!”
言罢,又稍稍平静下来道:“罢了,这缕发丝,你去给我找人验一验,看是不是用了什么药物侵染成的?另外去查一下相王府中是否有一位来自兰陵萧氏皇舅房的兵曹参军,这位参军又是否有一位叫萧至忠的儿子?
如果有,帮我弄到他的一幅画像!”
“喏!”
……
公主府中,太平已经笑得前俯后仰。
“这个阿越啊,自己把自己给气吐了!这脾气啊,还真是从小到大没变过!”
“公主,我们演的像不像?”六七个年轻男子柔声奉承的说道。
“像,像极了,本宫会重重有赏,你们先下去吧!”
“喏!”
几名与萧慕宸形貌肖似的男子离开之后,大厅之中便只剩下太平与萧慕宸二人,紧接着,太平又叫身边的女使守在了门外。
“这次真是委屈你了,子城,让你配合本宫演了这样一出戏。”
“公主也是为了保子城之性命,不委屈。”
话虽这么说,但站在她面前的男子依旧不卑不亢,有世家大族之中与身俱来的骄傲与贵气。
“你真的不考虑,就留在本宫府上么?”太平忽然又戏谑的问。
萧慕宸没有答话。
见他一脸的难堪,她又用团扇掩了嘴,笑道,“罢了,不逗你玩了,以前呐,本宫以为你真的是冷情冷心,才会视阿越对你的情义如无物,现在方知,原也是没遇到让你动情的。
不过能遇到一个能让你动心的人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这心中有了牵挂,对生命就有了更多的渴望,不是吗?”
说到这里,太平又将话锋一转,玩笑般的凑到他耳边问了句,“子城该不会到现在还是童男之身吧?你年岁也不小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既然遇到了这么一个让你心动的人,何必还克制自己呢?”
萧慕宸苦笑着回了一句:“公主,莫要开玩笑。”又正色道,“今日这一出戏,恐怕瞒不了武陵越太久,公主,我想与阿桓还是离开公主府,同时还希望公主再帮子城一个忙。”
“离开公主府,你们能到哪里去?”太平坐直了身体,正色道,“现在外面都是搜寻你们的人。”
“但至少有一个地方不会搜寻。”
“什么地方?”
“白马寺!”
“你们要去白马寺?你明知道那里……”太平蹙紧了眉头,坚决反对,“不行,去那里很危险。”
“所以,我需要公主再帮子城一个忙。”
“什么忙?”
萧慕宸便将慕容桓画的一些画卷交到了太平手中。
看到这些画卷上的内容时,太平的神情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这就是你们要查的白马寺地下钱庄里所行的肮脏龌龊之事?”
萧慕宸点头:“是,所以,麻烦公主先将这些画卷秘密递交到圣人手中,我们会尽快找到实证,然后……看能否请圣人来一趟白马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