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邱氏的惶惶惊恐变色中,卢十一郎大步迈进了厢房,让两名捕快将邱神绩的尸身放了下来,然后自己亲自去探摸邱神绩的脸颊,在试着摸了片刻之后,果然发现有张假皮贴在脸上,于是便撕了下来。
可就在这张假皮撕下之后,下面露出来的一张脸竟也是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看上去极其恐怖,在场围观的人尽皆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齐齐的发出一声尖叫。
没被这张脸吓到的卢十一郎却被这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吓得双手一抖,一张脸皮不受控制的甩到了站在最前方的崔湜脸上。
崔湜将这张脸皮接到手中,旁边的几名贵族子弟看到后如猴子一般跳起,再次发出一声凄厉惨呼。
卢十一郎实在忍受不了了,捂了耳朵骂道:“喊什么呢?我都没喊,你们喊什么?一群男人……”
卢凌想到了什么,转身欲朝酒肆外奔去。
萧慕宸道:“你现在赶回去也没用了,既然有人设好了局,引你来此,那现在邱神绩应该已然逃出了大理寺牢狱。”
听到这句的卢凌心中更加疑惑加愧然,早在他将邱神绩与郭弘霸关入大理寺刑狱之中时,便已经安排了数十名狱卒捕快严加看守,为的就是以防有人劫狱,但没想到既便是这样,邱神绩也能凭空消失。
若不是他本人不太信什么怪力乱神之道,这还真有点邪门。
“若是真正的邱神绩逃走了,那这个人是谁?”
卢凌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慕容桓,又郑重应道:“我答应你的请求,从今以后,你助我查案,我帮你查杀害你父亲母亲的真凶!”
慕容桓点头,又道:“请给我笔墨纸砚!”
给笔墨纸砚,那就是又要画像了,卢十一郎不自禁的再度兴奋雀跃起来,将早已随身准备好的笔墨纸砚递到了慕容桓面前。
“请画!”
在慕容桓提笔画的期间,整个酒肆之中忽地变得雅雀无声,数十双眼睛里充满了好奇跟期待。
卢凌悄然安排了几名捕快赶回大理寺查探情况,接下来便等待慕容桓所画出来的画像。
“她这是要画出这名死者的真容么?早就听说她能画出白骨之貌,今日便见识见识是否真的名副其实!”
崔湜的眼中也露出些许意味不明的亮光。
在所有人的热切好奇等待之中,唯一恐惧不安的便是邱氏了,就在她悄然的想要退出人群之时,卢十一郎叫两名捕快将她给押了回来。
“苏三夫人,画像还没有出来,你跑什么呢?”
“是啊!苏三夫人,你如此处心积虑的非要指证是这位小娘子杀了你的父亲,难不成此人是你杀的?是你设此局引我们来此看到这个杀人现场,就是为了证明你父亲已死,再顺便嫁祸给这位小娘子么?”
邱氏惊恐的大叫起来:“我不知道,我不过是看到了我父亲尸身在此,正好这个贱婢也在此,所以……”
“你又怎知你父亲的尸身在此?”卢十一郎再问,“今日的牡丹花宴之后,整个神都洛阳的人皆知,邱神绩已被我大理寺收捕关押,若不出意外,他不可能出现在此处。”
邱氏一时语噎,脸色白了又白,哆嗦着唇说不出话来。
苏老夫人在一旁看着,神情几度变化,看着邱氏的眼神越来越羞恼嫌恶。
就在这时,卢十一郎跑到慕容桓的画像前,大喝了一句:“已经画好了么?死者是谁啊?”
“是啊!是谁啊?”
一众年轻士子们迫不及待的往前涌,被卢凌带过来的捕快给拦了下来。
见慕容桓沉默着没有说话,神情中透出些许不可思议,卢凌与萧慕宸也走近前来看,看到画像上的人时,两人的眸中也齐齐的露出了惊讶。
“乔补阙乔知之?”
在看清画上的人时,卢十一郎也发出了一声惊呼!
“乔补阙,怎会是他?”
乔知之的事情就在这几日内已经传遍了洛阳城,此人亦算得上是一个风度翩遍的才子,早年隐居,一生写下无数诗篇,尤其是最近所作的一首《绿珠篇》已在各大秦楼楚馆之中流传,时人多有讽诵。
而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还要数几日前,乔知之将自己最宠爱的一位女婢献给了魏王,为此他还官升一级,迁左司郎中,终于结束了自己隐居的生活,仕途高升。按理说此时的乔知之应该是春风得意才对,怎么会面目全非的死在这里,还成了邱神绩的替死鬼?
而慕容桓则想到的是数日前在大理寺附近的一间茶肆之中看的那则叫《绿珠怨》的傀儡戏,以及在那里偶遇的那一对男女。
那个时候,她的脑海中便已闪现过有关这一对男女的未来,只是擦肩而过,并没有当回事。
“来人,请仵作来验尸,另外,将邱氏带走!”
在卢凌的吩咐下,一众捕快很快驱散了这里围观的人群,检查完现场痕迹之后,便带着尸首与邱氏如同一阵旋风一般奔出了酒肆。
慕容桓亦将这里的现场再度瞧了一遍,并记下了这里围观人群的每一张面孔。
正要与萧慕宸一同离开酒肆时,苏庆与苏老夫人疾奔上来,拦在了慕容桓与萧慕宸面前。
“阿桓,邱氏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跟我们回去,好吗?”苏庆一脸愧疚痛心的说道。
“我还有事,不便呆在苏家,更何况我那日已经说过了,离开苏家后,便与苏家再无干系。”
慕容桓一句话刚说完,苏老夫人便不悦的喝道:“哼,你这是在跟我老婆子赌气,是吗?”
“母亲,都到这个时候了,您就不能服个软吗?”
慕容桓脚步匆匆,根本没有时间再多看他们一眼,便直接向门外大步迈去,这时,苏老夫人竟道:“你成日住在萧府,与这萧中丞在一起,就不怕他人说嫌话吗?你从小到大我们是没有教过你,但你现在都及笄了,要懂得分寸为自己的闺誉和将来着想了,你终归是要嫁人的,难道萧中丞会娶你为妻吗?他可是世家子弟,而我们……”
小门小户这几个字还没说出来,苏老夫人便听萧慕宸回了句:“谁说我不会娶他为妻了?只要她愿意。”
“你说什么?”
苏老夫人与苏庆两人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眸光之中神彩奕奕,不知是惊还是喜!
在两人的怔怔愣神中,萧慕宸已牵着慕容桓的手大步迈出酒肆,朝着另一辆玄羽已准备好的马车上行去。
直到他们二人走了许久,苏老夫人眼中才露出狂喜。
“你听到没有,那萧中丞说,会娶我们苏家这个丫头,他说会娶为妻,而不是什么外室或是妾!”
苏家若是能与萧家结亲,不愁将来没有出头之日。
“母亲,阿桓都说了,以后与我们苏家再无干系!”
“她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吗?她身上流着我们苏家的血,血缘斩不断,哪能由着她胡来,我们赶紧回去选一个黄道吉日,让她入了我们苏家的族谱。”
……
上了马车后,玄羽令数名内卫府的府兵警惕跟随其后,一行卫队便浩浩荡荡的驶向修文坊。
对于今日的刺杀之事,玄羽还心有余悸:“郎君,今日的刺杀之事,你打算怎么办?”
“虽知是魏王所为,但此事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还是无法将其上禀圣人,连郭弘霸的招供,他都能在圣人面前三言两语便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魏王之事已不是简单的指控便能让他伏法了。”
“那怎么办?”
萧慕宸沉思了一刻:“得让他失去圣人的信任!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邱神绩失踪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