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沅再次重复着，“是我！是我做的！”
“这一切！都和我的母亲没关系！和嫣然，也没关系……”
他红着眼，“若是有人要给宋夕颜赔命，那要我的吧！”
白氏瞬间崩溃了，她怒骂起来，“糊涂！你个糊涂蛋！和你没关系！和我们都没关系！”
张沅却抬头看着她，“母亲，你从小教导我，无论大小事，都要看得失，要学会取舍。”
“可我学到的一切却也在告诉我，我得到了一些，定然也要失去一些。”
“宋夕颜和嫣然，我选了嫣然，所以，宋夕颜被我们害死了。”
张沅摇头，“我原以为，我是不得不这么做，可现在……”
“现在却告诉我，我本没必要手染鲜血，我本没必要，害死她的性命。”
他的泪掉下来，没有看秦嫣然，只是在说，“我是读书人，自诩清高，我可以骗我自己，说我做的一切是因为爱。”
“可若连这个谎言都被戳破了，我不仅害人性命，还……玩弄感情。”
“我与秦嫣然在宋夕颜的眼皮子底下如此，每日都在哄骗她，可她，有错吗？她真的应该被我这般对待吗？”
“整日活在谎言之中，果然，终有这么一天，我也是被骗的那个。”
“因果使然罢了。”
秦嫣然一下跪在地上，“不，不是这样的……”
她哭着想凑近张沅，却被张沅一手推开，张沅抬头看向萧无极，“皇孙殿下！取心之事，皆是我一人所为！”
证据摆在眼前，若是张沅不认，那么，就是白氏接下这样的责任。
萧无极饶有兴趣地看向白氏，“白夫人，难道，你一点都没有参与其中吗？”
白氏的脸色一变，随即咬牙道，“没有……”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都是你的儿子，张沅一人所为？”
“也没有你的事情，更没有，秦嫣然的事情？”
萧无极微微勾起唇角，“真是有意思，你们事先都不知道张沅要取心的事情，对吧？”
白氏点头，秦嫣然的嘴唇颤抖着，最终，还是点头。
“也就是说，此事，只有张沅一人做的，夕颜小院的人，也是他一人灭口，张家的这些奴仆，也是因为他，才死了？”
萧无极的话问出来，便将所有的罪责都放在了张沅的身上。
不用想都知道，这样判决下来，张沅自然一命换一命，甚至还要受些其他的痛苦。
但凡……
“是。”
“是……”
但凡这两个女人心里想救他一下，都该分担责任。
可结果是，她们顺势而为。
萧无极真的笑了，“张沅，既然如此。”
他低头看着这个声名在外的清贵才子，也是有些嘲讽，但他不值得同情。
他活该。
“你杀妻，肆意虐杀仆从，几罪论处……”
萧无极转身，一把抽出桌上的牌子，“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死刑！”
白氏和秦嫣然一愣，随即两个人接连哭喊起来，“冤枉啊！冤枉！”
“儿啊，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
“青玉，青玉冤枉啊！”
张沅却一瞬脱力，脊背弯了下来。
他笑了，越笑越大声，“我，是罪有应得！”
他闭上眼，“这些日子里，我总能梦到她，她问我，为什么要杀她，是她哪里做错了吗？”
“她什么都没做错，是我错了。”
“她遇到我，便是错了……”
萧无极摆摆手，“案子破了，把犯人，送进牢中吧。”
段博闻即刻冲上来，他摩拳擦掌半天了，就等着把这人下狱，然后狠狠伺候！
阿朱跪在旁边，哭着喊，“皇孙殿下！圣明！”
她向着萧无极磕头，“罪魁祸首伏诛，可白氏！秦嫣然！你们别以为，把所有的罪责推到张沅的身上！就能逃过一劫！”
“你们身上的孽，早晚也要偿还！”
阿朱清楚，白氏和秦嫣然推动了这一切，夫人的惨死，她们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但如今，欺骗夫人最深的那一个被宣判了。
仇，也算是报了一半。
剩下的那一半，她还会再来！
白氏和秦嫣然恨地厉害，死死盯着阿朱，盯着这个她们心中的卑贱之人。
眼神之中，都是杀意。
张沅已经不再管这几个人了，谎言被戳破的一瞬间，他想起来的，不是和秦嫣然的年少情深，而是他娶宋夕颜的那一夜。
她小心翼翼地嫁进来。
而他，装作绝症缠身，新婚之夜口吐鲜血，让她第一次割开了手腕，取下一大碗的血。
她哭着握住他的手，“青玉，青玉！”
“有我在！有我在！我决不让你死！”
他那时偏过头去，只想着，血快些送到秦嫣然的身边。
而宋夕颜呢？
她不眠不休地照顾了自己一夜。
直到天亮时，她一夜未眠，却谨小慎微地前去为母亲行礼。
他没有关注任何宋夕颜所做的事情，好像瞎了眼一般。
他哪怕知道宋夕颜被母亲刁难，也没有在意。
可他知道，宋夕颜自那天起，每日清晨都会去伺候母亲，从未抱怨。
她操持着自己的院子，为自己打理好了所有，而他，从头到尾，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
这么多年，他学的四书五经，学的君子道义，全都学到了肚子里！
他想起来，宋夕颜被送去小院之前，她跪在地上，捂着胸口。
“夫君，是幺娘哪里做错了吗？”
她哭着求他，“幺娘会改的，幺娘不会再犯错了。”
他那时拉着秦嫣然的手，看着躺在病床上“命不久矣”的秦嫣然，狠心道，“你在院中一日，便克嫣然一日。”
“宋夕颜，你走吧。”
她跪在地上，哭着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夫君……”
直到她被送走，在小院之中，还在为他写信，关心他的身体，想他不要因为自己而生气，耽误了身体。
张沅都不知道，宋夕颜死之前听到一切真相的时候，会是多么的痛苦。
“幺娘……”
他喃喃一句，却惊得此刻站在堂下的萧无极一愣。
“什么？”
他两三步冲上去，“你刚刚喊什么？”
“什么幺娘！”
张沅顿了顿，随即哭笑不得，“皇孙殿下，这是……亡妻小字。”
恍惚一瞬天雷滚滚，萧无极怔愣在原地。
两年前，宋夕颜被骗，嫁入张府。
而在此之前，宋夕颜被通传与人通奸，被永国公府换亲。
她被诬陷的那天，好似，正是他离开京城的那一天。
所以……
所以！幺娘！是宋夕颜，是！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