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张守行被救走了？”
学了一天一夜的凌霄从南越书籍之中抬头，看着眼前打着哈欠的林娴婧。
“众目睽睽之下被救走，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白氏……死了？”
凌霄听到这个消息，到底有些吃惊，她没有想到，自己的仇人之一，白氏，就这么没了。
张守行也不知道被谁救走，现在的情况扑朔迷离，凌霄只觉得，或许有些事情在她无法掌控的方向发生了变化。
但，这应该算是好消息吧？
凌霄看着林娴婧困的睁不开眼睛，“你去休息吧，不用陪我。”
有比对南越字和大庆字的书籍，凌霄可以自学。
林娴婧是怕她有什么问题，在凌霄旁边睡一会儿醒一会儿。
林娴婧还想说她没事，还能撑，凌霄直接过去给她打横抱到了床上，硬生生给她塞进了被子里。
“睡觉。”
林娴婧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霸道冷酷的人，不由嘴角翘起，乖乖握着被子，发出了轻轻的“喔”声。
不得不说，凌霄冷脸，也好看极了！
林娴婧躺在被窝里还偷偷看了凌霄好几眼，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而凌霄摸了摸腰间的铃铛，张守行跑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萧无极查案。
她现在帮不上忙，必须加快学习的进度。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她现在抓个南越侍从进来，和她一边沟通一边学习。
但这也意味着，她必须把这个人给杀了。
当然，在这些南越侍从的视角里，哪怕死一个人又如何，殿下好久都没杀人了。
被杀的那个倒霉蛋肯定是哪里惹到了公主殿下，那不是公主殿下的问题！
她这么做毫无代价，只是一条命而已，无关轻重。
可……
凌霄放弃了这个决定，她的脑子里闪过了些画面，有阿朱，有她自己，有曾经服侍自己的小英。
最终，定格在了那如青松般挺直的身影上。
她不是嗜杀之人。
他们曾经何尝不是这样，对于其他人而言，只是个无关轻重的卑贱之人罢了。
但偏偏，有人救了她。
救她的人如此美好，若是她如此，他会如何？
会失望吗？
凌霄拿笔的手一顿，她其实也不清楚自己为何忽然脑子里冒出来了这些想法。
或许是知道了白氏的死，或许是知道了张守行终将落网，或许是仇报了一部分？
而这一部分，是萧无极在帮忙。
她吐出一口气，将杂念全都抛出去，之后认认真真开始学习。
她必须加快速度，没有时间再耽误了。
……
直到夜色降临，萧无极睡醒了，他简单洗漱了下，吃了些东西，便赶往了宫中，面见了明翀帝。
明翀帝的补药当然已经送到了他的府中。
只是清晨他太累，没有亲自过去给明翀帝严明情况。
现在张守行还是没有抓到，但根据这些线索抓的不止有张守行，萧无极知道，他该去皇帝面前要点权力了。
毕竟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他还没有真正的官职，怎么可能能拿下这么多的人呢。
能被控制住，就是他们在等明翀帝的信号罢了。
他们也清楚，萧无极没办法控制他们太久。
可萧无极，根本不想放过任何一人。
“陛下，这些，便是孙儿查出来的……”
萧无极通红着一双眼睛，“这些人，枉为人臣，在自己的位置，搜刮民脂民膏，是大庆的蛀虫！”
“孙儿只要一想到那死在孙儿面前的顾安安，便如何都不能安稳。”
“他们一家人，本应幸福平安，可现在，三口人命，说没就没了。”
“皇祖父，孙儿不明白，怎么会有的人，如此不把人命当命呢？”
他好像是在问明翀帝，可好像，这句话，说给了太多人听。
毕竟，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将人命不当人命，只当棋子和计算重量的单位。
他不曾俯身查看人间，哪怕他不是昏君，却也担不起贤名。
因而，明翀帝麾下的这些人，自然是有样学样，能学到的，都是权衡利弊，都是利益至上。
大局稳定。
这四个字刻在了所有人的脑门。
所以，明翀帝厌烦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喜欢朝堂之上全都是自己呢？
就像是照镜子一般。
几十年的掌权生涯也告诉了明翀帝一件事，平衡是一方面，欢快，是另一方面。
他现在并不欢快，可他看到了个特殊的人。
他这个从一开始为了求生而离开的皇孙，如今一件事比一件事做的夺人眼球的皇孙，真是不一样。
有点……
有点像是他的父亲，他那个曾经多么耀眼的儿子。
明翀帝曾经是真的喜欢前太子，因为这个儿子不一样，这个儿子将所有美好都凝聚于一身。
但后来，所有人都喜欢他的儿子。
如果说，都喜欢他的儿子……
那，谁喜欢他，谁来听他的呢？
明翀帝心眼很小，他做不到的事情，自己的儿子做到了，久而久之，便生出不满。
这种恶劣的心情，叫嫉妒。
他嫉妒自己的儿子。
所以，哪怕后面有些算计他看出来了是有人设计，自己的儿子大概真的没有这样的想法，也没有这么做过。
可是，那又怎样呢？
太过美好的事物，总该被毁灭的。
他才是这天下的主人，他的思想才应该是所有人的思想，所以，他的儿子被废了。
所以……
他的儿子死了。
他喜欢靖王吗？
其实，明翀帝不喜欢，因为靖王和他很像，一样的小肚鸡肠，一样的谋求算计，一点都不清白。
可明翀帝为什么忍得了汉王的死，却忍不了靖王。
因为汉王是个犟种，是个不听话的孩子。
这件事，明翀帝早就看出来了，汉王其实不止一次顶撞过他，或许是因为军队，或许是因为战争。
总之，这个儿子总有些能耐，偏偏，他大多数都会趋同。
因为他知道这个儿子说得对。
可这一次又一次，实在挑战明翀帝的权威。
所以，汉王的案子这么多天了，也没有什么水花，因为明翀帝想明白了，他不想让靖王死。
他给靖王发配了，也算是保住了自己儿子的命。
他的底线一次又一次的降低，他的私欲遮盖了律法和真相。
明翀帝不知道自己错了吗？
他知道。
所以，他此时此刻，对萧无极便是极致的宽容，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一个帝王在犯错之后选择的一把刀。
一把劈开更多错误，以弥补他自己可以哄骗自己的理由。
你看，朕只是犯了小错误，朕还有许多有功之事，处理了许多人，扫清了这朝堂的迂腐与罪恶。
眼前这个皇孙，不止是他的皇孙，还是他的工具。
这个工具很懂事，也很特殊，他懂得用很假大空的为民请命来求自己，降下清扫的命令。
帝王对他很满意，帝王却也不信，眼前这个亲手杀死父亲，又野心勃勃的青年，心中真的有百姓。
可他就是和那些权衡利弊的人不一样。
萧无极没有后退的路，自然也没有任何的顾忌。
他不用权衡利弊，只需要揣摩明翀帝的心思，他只需要知道，明翀帝想杀谁，要杀谁。
先前，明翀帝没有想好，但现在，明翀帝想好了。
“好！好无极！”
明翀帝大手一挥，“朕相信你，相信你能为百姓做主。”
“不过，你并无官身，在大理寺，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明翀帝要为自己的刀打造一处安置之地，这一处地方，代表了明翀帝自己的心意和眼睛。
“既如此，便成立监察司！监察百官，审计核查，位置等同六部。”
“而你，便是监察司司主。”
前朝也有监察司一类的官职组织，明翀帝效仿先贤，有迹可循。
萧无极不由心中一惊，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这位皇祖父居然能放这么大的权力给他！
“御林军副统领曹文双，武功极好，便给你做监察司副司主。”
“监察司人员配置调动……”
明翀帝看着萧无极，思考了下，便说道，“便由你自己选吧，毕竟是你手下的人。”
这么自由！
萧无极立刻跪拜，“多谢皇祖父！”
“下官，多谢陛下！”
他喊了两次，意味并不同。
“监察司司署让礼部户部工部三部共同商议选址建设，一个月内，朕要看到监察司落地。”
明翀帝吩咐完了这一切，不由心神舒畅，有一种朕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再如何也不能是他的错了。
弥补到这个地步，他做的自然都是对的事情。
“无极，好好去做，放手去做。”
“朕……在呢。”
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萧无极的肩膀，“当然，也不要累到自己。”
萧无极再次跪拜，“陛下，臣定不负陛下信任！”
“陛下，便是臣的信仰！”
他双眼明亮，这张如此绝色的脸配上如此的神情，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不由心情澎湃起来。
“从此刻起，臣愿做陛下的眼睛，陛下的手，陛下所指，便是臣之所动！”
他低下头，“多谢陛下！”
明翀帝满意极了，实在是太满意了，“好了，去忙吧。”
除了元家的元奕然牵涉的有些多，明翀帝没有想好要不要动之外，剩下关在大理寺的人，包括那张守行的张家，牵涉的任何家族……
明翀帝都觉得可以打压打压。
没有别的，这京城人太多了，该清洗的就清洗一下，他也想看到些新面孔。
明年春闱，也好给青年才俊们腾出些位置。
而萧无极接了监察司司主的令牌，看着这令牌之上张牙舞爪的神兽。
外形像牛，身体健壮，毛色黝黑，额上长有一根独角，双目明亮有神。
这是神兽，解豸（xiè zhi），能够辨是非、识善恶。
这令牌，大概也是沿用前朝的相似机构。
“司主大人先用着这令牌，后续的令牌新做出来，便会给司主大人换上。”
大太监孙福轻轻笑着，“司主大人如今刚刚上任，若是用人之处，都可以喊咱家的儿子。”
他将自己的干儿子推出来，这是他的心腹，也是他的态度。
萧无极也笑道，“多谢公公。”
“这令牌我很喜欢，您摸摸这材质……”
他说着，拉着孙福的手，五张银票就这么不动声色地推进了孙福的袖子里。
孙福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是，咱家知道了，赶制令牌，肯定按照殿下喜欢的来。”
萧无极收回手，把令牌挂在了腰间，“那就多谢公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