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这样一个随随便便就能把不值得、可惜甚至喜欢都挂在嘴上的人。
她的心中怕是多不了几分真情。
可是也正是这样的人。
能够骗过更多不知内情,甚至只是短暂看客的路人。
此刻就连大理寺衙役当中的人,因为这位妹妹的真情而有所触动。
“侯夫人说的正是本殿下想要告诉所有人的,国公府宋夕颜,宋姑娘,她是一位极好的人。”
萧无极道,“她重情重义,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妻子、好儿媳。可也正是因为她人善被人欺,这么多年风言风语,没有人为她解释过只言片语。”
“本殿下既然接了她的案子,那么本殿会对她身后事生前名,都负责起来。”
萧无极感慨,“宋姑娘是这世界上难得的好姑娘,只是可惜红颜薄命。”
说着他看向了周围所有人,他问道,“诸位可认同?”
大家更是点头,有人说道,“宋姑娘能够甘愿为了自己的丈夫和丈夫的表妹割肉放血,这是多少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啊!”
“不仅如此,还毫无怨言,侍奉公婆,这也是无可挑剔的好儿媳呀!”
“更善待自己的家仆,你看阿朱姑娘不就是因为救命之恩,不就是因为宋姑娘本身人极好嘛!”
“就是啊,就是啊!”
萧无极看向宋妙春,“侯夫人,你觉得呢?”
“那些漫天飞的谣言,这么多年都无人为她辩解,你作为她的妹妹,想必心中也是痛的吧?”
“不如就借着给宋姑娘办丧礼之时,我们将所有的真相公之于众,如何?”
宋妙春神色僵硬了些许。
其他人倒是听出来了些不太对劲的,他们也记得这么多年里,那宋夕颜在京中的名声真的是差极了。
什么恶毒,什么善妒,但凡是形容女人不行的词放在她的身上似乎都格外的合适。
为何那个时候不见这位侯夫人如此的情深意切呢?
“自然啊!我这些年困于后宅之中,有心却也无力,这外人啊总是不听我的解释。”
宋妙春红了眼,很快就想到了应对之法。
“如今我的姐姐出了这样的事,也真是给了我机会,让他们知晓我曾经说的都是真的。”
宋妙春如今却终于有些想明白了,这位皇孙殿下怕还真是冲着宋夕颜来的!
他不求其他,居然想为宋夕颜去挽回名声?
宋妙春哭着靠近棺材,“我的好姐姐呀,你千万不要怪妹妹这些年无能为力,若是我早知你在那张服受了这样的委屈,我一定是要帮你从那魔窟里出来的呀!”
宋妙春忽然有些怀疑,宋夕颜还活着吗?
难道这棺材里,不是宋夕颜!
她是不理解的,作为一个已死之人,她的名声如何到底还有什么用处?
这位皇孙殿下多的是东西能要,却偏偏要的是最没用的东西。
闹得如此天翻地覆,居然只是洗白宋夕颜?
如果说宋夕颜还活着,说她想要,皇孙殿下与她有旧,为一个活着的人争取名声,那她还能理解。
“砰!”的一声,宋妙春直接推开了棺材板。
她的速度太快,守在旁边的阿朱都没有注意到。
等到宋妙春直接推开棺材板儿,看到里面的人时,阿朱才拿起拐杖。
“侯夫人你做什么?”
“姐姐啊!”阿朱的质问才刚刚开始,宋妙春已经看清楚了,这个尸体,就是她的姐姐,宋夕颜!
这一下她彻底放心了。
也更加明确了萧无极也是个蠢货,花费了一堆功夫,做了一些无用的事情。
不足为惧。
“你怎的这样惨啊?!”
宋妙春哭的厉害,阿朱站在旁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她隐约觉得这宋妙春并不是为了看她家姑娘,反倒是在确认什么东西。
只是现在阿朱也说不了什么,毕竟宋妙春哭的实在是太惨了。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哭的声音嘶哑。
哭的撕心裂肺,好像真的如此疼痛一般。
国公府的丫鬟小厮都聚过来,向着他们的二小姐拉扯着。
他们劝解着自己的二小姐,千万不要过于伤心,说大小姐也不想要二小姐伤了身体。
一派和谐。
就连那些大理寺衙役也有些想要上前帮忙的。
只觉得这宋妙春与刚刚那几个国公夫人和那国公府的公子们都不一样,她应该是这个国公府里唯一对宋夕颜好的了吧……
宋妙春被搀扶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一脸郑重的告诉萧无极。
“既然如此,那便听皇孙殿下的,这件事情我来办。丧礼,我亲自为姐姐操办,让这世界上所有人都知道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目的好像达到了,只是过程并不像萧无极想的那样。
总有些不太畅快。
透过棺材板的缝隙,皇孙殿下看到了里面宋夕颜演的尸体。
说实话,第一次见到这尸体时,他心脏颤抖不已,心中情绪翻涌,复杂的心绪带着那些后怕和恐惧。
实在难以表明。
所以,到后来他便不再去看这具尸体。
现在是他见这具尸体的第二面,那张和凌潇一模一样的脸就在棺材里。
她的脸上毫无血色,她的身上遍是伤痕。
萧无极只觉得,无论如何去做,好像都没有办法让那些该死的人、该受到惩罚的人,受到和宋夕颜生前同样的痛苦。
“说话算话,侯夫人,这件事情本殿下可以交给你。”
萧无极淡淡看着宋妙春,“但是这件事必须要办的漂亮,若是达不到本殿下的要求,侯夫人也不要怪本殿下抢了你国公府的差事。”
宋妙春立刻点头,“多谢皇孙殿下如此关心阿姐,殿下放心。你所要的也是我所要的,我定然尽心尽力,为我的姐姐洗刷冤屈,洗刷污名!”
她说的诚恳,可是皇孙殿下一个字都不信。
所以他还是把一部分人留下了。
“这些人便帮侯夫人一起,有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叫他们去做。”
“还有阿朱姑娘,他不愿意与旧主分离,现在她就在这里陪着宋姑娘吧。”
阿朱向着萧无极行礼,“多谢皇孙殿下。”
“也多谢……侯夫人。”
萧无极留下的人不少,宋妙春当然看得出来这些人说是帮忙,实则是监视。
不只是监视,还要督工。
还有一部分人是留下来专门保护阿朱的。
他们也清楚阿朱这条命很是难保。
“皇孙殿下慢走。”
宋妙春一直把萧无极他们送到了门口。
礼数周全,笑脸相迎。
“侯夫人请回吧,日后都要麻烦侯夫人了。”
萧无极上了马车,掀开了马车帘子。
“国公府也都是苦主,相信对张家也是恨之入骨的,改日说不准还要请侯夫人和国公爷一起举证呢。”
宋妙春站在马车旁边,愣了愣,随后笑道,“若是这张家还行不义之事,我国公府为民除害,自然义不容辞。”
萧无极嘴角勾起,“子墨记一下,只要张家的案子当中有我们的侯夫人和国公府相关的,我们都要率先查清楚,不能浪费了我们侯夫人和国公爷的意愿。”
什么意愿?对张家落井下石的意愿吗?
宋妙春意识到这位皇孙殿下又给她挖了个坑。
大庭广众如此明目张胆的讨论这些。
哪怕国公府确实该与张家撕破脸,实际上的利益往来却也并没有进行清算。
不过是宋夕颜的死,国公府实际上并无人在意。
在外也只需要对张家痛骂几句。
之后两家和和美美,继续进行暗地里的往来。
世家势力盘根错节,沾亲带故。
就连这侯府里也有一些和张家是亲戚的。
作为侯府的夫人,宋妙春自然也不能对张家痛下杀手。
最起码绝对不是明面上,和萧无极一起!
宋妙春不再接话,点点头总算是送走了萧无极。
这一趟下来,宋妙春此刻心中还是激起了些许怒火。
这萧无极胆子是真大,目中无人,毫无规矩。
他怎么就不死在辽西呢!
还有那皇帝居然还敢用萧无极这样一个弑父的不孝子孙。
若非是萧无极还暂时没有破坏她的计划。
她也要想尽办法将萧无极除掉了。
“妙春。”
“妹妹。”
宋朝雨,宋朝风两个人鼻青脸肿的向前靠。
“怎么对这萧无极这般好脸色?”
“他都踩着咱们国公府的脸面,丢在地上狠狠撵了!”
两个公子从来都是顺风顺水,哪里受过今日这样的委屈。
还没有人敢这么对他们。
在自己的家门口被打成这个样子,说出去这京城的公子们都是要笑的。
他们两个也是真的恨上了萧无极。
“回去再说。”
宋妙春并没有立刻搭理,而是带着他们先回府中。
等到这大门关上,宋妙春的脸沉下来。
“先去找母亲。”
两个哥哥像是鹌鹑一样,跟在宋苗春的身后。
三个人进了国公夫人的门就看到国公夫人已经在喝药了。
国公夫人是真的气疯了,这热血上头一时就有些头晕。
她之前就晕过去过,现在更是两眼发黑。
“如何了?那萧无极走了?”
看到自己的女儿走进来,国公夫人立刻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药碗,急忙站起来,想赶紧走到她的身边。
宋妙春急忙迎了过去。
握住国公夫人的胳膊,拉着她又坐了回去。
“母亲沉住气,他已经走了,女儿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你看你因为这样的事情就要气的自己身体不舒服,这值得吗?”
国公夫人心里委屈,尤其被自己的女儿这么一说,心中又愤怒又有点酸涩。
“这小儿根本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国公府这些年来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侮辱。”
你看看,只不过是将他们的女儿尸体送回来,结果人家不开门,还言语叫嚣。
皇上殿下好心做事,到了人家眼里那就是侮辱。
确实,因为这样的好心,国公府根本不需要。
“那晦气东西的尸身呢?”
国公夫人才刚开口,宋妙春便说道,“母亲今日之后不要当着外人的面再去说宋夕颜什么冤孽,什么贱种的话了。”
“自从张家这案子出来,宋夕颜在京城中更是多了不少拥趸。”
宋妙春咬牙,“我们国公府作为她宋夕颜的娘家,也要把这些演起来。”
“横竖她都已经死了,一个死人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我们从此之后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把她的这个葬礼办的风风光光。世人只会知道我们国公府家风严谨,只会道我们国公府是明事理的人家。”
虽然这么说,但是宋妙春也是在拿这些理由安慰自己。
这位将宋夕颜名声搞臭,最终搞死她的幕后推手,宋妙春自然是希望宋夕颜哪怕死了也要遭人不断唾弃。
只是可惜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既然如此,那便利益最大化。
“我的女儿,你受委屈了。”
国公夫人自然明白宋妙春说的是对的。
宋妙春摇摇头,“为了国公府,为了母亲,这些苦女儿受得。”
“只不过父亲去了哪里?丧礼的事情我们还需同他商议。”
提到这个,国公夫人的脸又黑了下来。
她冷哼一声,“昨夜便没有回来,不知道又在哪家花楼花天酒地。”
门外的宋朝风,宋朝雨听到了国公夫人的话,赶紧都上前来。
“母亲,妹妹,父亲昨夜并没有去花楼,他昨夜去城郊老宅了。”
二人说着,宋妙春眉头一皱,国公夫人更是一脸疑惑。
“父亲去城郊老宅做什么?”
宋朝风说道,“近日不是出了宋夕颜的案子吗?”
“族中有些族老有些话要说,把父亲叫去了。”
“不只是父亲,二伯,三伯也去了。”
国公夫人更是冷笑一声,“平日里遇到事儿,每个人屁都不吭一声。”
“如今却想要掺和了。”
宋妙春的眉头并没有松开,“怕是有些不对,族老们虽然说确实不曾管过事,但他们把父亲和二伯三伯都叫过去,可见是出了大事。”
“或许也并不是为了这桩案子。”
国公夫人看向自己的女儿,“难不成还有什么事吗?”
宋妙春想了想,“近日京城的形势变化莫测,死了不少人……”
而国公府其实是已经有了支持的王爷,宋妙春意识到或许有大事要发生了。
“那我们还要办丧礼吗?”
国公夫人绞着手帕子,有些担忧的开口。
宋妙春立刻道,“办,必须要办,而且要大办特办。”
“如今局势混乱却也是我们的机会,这些年父亲,伯父们都并未碰到实权,母亲或许这就是个机遇。”
宋妙晨眼神晦暗,她看向旁边两个鼻轻重的兄长。
“或许我们可以借着这一次机会,让两位兄长能够有所得。”
国公夫人顿了顿,又看了一眼两个儿子。
“他们……他们能行吗?”
“别在这儿碍眼,你们两个人的伤势都没有处理好,都离开。”
宋朝风,宋朝雨哪里还敢说话,急急忙忙行了礼便都退下了。
“母亲,你其实可以对两位兄长的态度好一些,到底我们也只有他两个可以依靠了。”
“这日后的国公府还要他们两个来继承呢。”
宋妙春拉着国公夫人的手,国公夫人却摇头,“这么多年了,难道母亲没有把他们两个提起来过吗?两个烂泥扶不上的玩意儿。”
她叹了口气,“罢了,谁让我就只生了这两个儿子,他们也确实是你日后的仪仗。”
“我便听你的,控制着些。”
宋妙春笑着点点头,“辛苦母亲了……”
国公夫人握着她的手,“不辛苦,只要日后你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真是一出母女情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