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重大,霍渊没有直接说。
等慧娘喂媚娘喝完了药后,他让慧娘和李婆子离开了仓库,然后叫出跟着他的暗卫,吩咐他到门口看着。
确保没人能偷听后,他将昨日拿到那枚刻着“嘉”字的令牌掏出来,递给周雪,简单的给京墨、周雪他们讲解了令牌的含义。
“……如今皇室之中,令牌篆刻‘嘉’字的,只有一人——嘉庆公主。”
京墨从周雪手中接过令牌,端详许久,忽然开口问:“这个嘉庆公主,是不是即将成婚了?”
“对。”
霍渊见京墨的目光从令牌挪到周雪身上,立刻猜到这个问题背后,恐怕就是周雪她们遇袭的原因。
嘉庆公主有什么事情是可以跟距离上京这么远的一个小小花楼有关的呢?
嘉庆公主、成婚、驸马。
是驸马。
几乎是瞬间,霍渊就想通了。
前年,圣上动手拔了两个世家。
这两个都是跟太上皇一起打天下,有功在身的开国勋贵。
这种勋贵世家牵一发而动全身,全砍了之后,朝堂空了三分之一,青黄不接,这才逼得圣上额外开了一次殿试。
此次额外开殿试,标准较真正的春闱殿试,难度降低不少,中试者安排的职位也都比较低。
唯一的例外就是被嘉庆公主看中,招为驸马的榜眼赵仕成。
这个赵仕成正是云县人。
京中人对他的评价是,穷书生走大运,叫公主看上了。
穷书生、花楼……还真是俗套的故事。
对象不是京墨,霍渊没什么怜香惜玉的概念。
他直白的将接下来要面对的情况告诉了周雪。
“我的人没能杀了嘉庆公主的暗卫。”
“暗卫执行任务,不论生死,所以接下来,那名暗卫会隐在暗处,伺机而动。”
“除非嘉庆公主下令停止追杀。”
也就是说,在周雪死之前,整个揽月阁所有跟周雪待在一起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再次遭遇危险。
周雪说不出话,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顺着脸颊接连滚落。
她如今是真的后悔。
若是她从不曾招惹赵仕成,揽月阁不会陷入欠账的困境,媚娘也不会为了救她,受如此重的伤。
若是不受伤,媚娘现在就还能活蹦乱跳的跟她一起玩闹,而不是悄无声息的躺在这里,安静的像是易碎的瓷娃娃。
巨大的内疚几乎要将周雪吞没了。
如果不是她犯蠢,大家的日子不会过得这么窘迫,不会有人受伤,满春楼那群豺狼虎豹也不会咬上来……
如果不是她……
要是那刺客真的将她杀了就好了……
“别在那胡思乱想了。”
京墨一看周雪那空洞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赵仕成。”
“没有苦主反省,罪魁祸首得意逍遥的道理。”
话是这么说,但一个是公主,一个是驸马,而她们,不过是个刚刚从贱籍改为良民的平头百姓,还是最底层那种。
人家不过是吩咐一个手下人过来,就能将他们弄得差点家破人亡……
这鸿沟大的差距,叫人忍不住丧气。
周雪低着头一直没说话,京墨想要说点什么叫她安心,但她自己心中也明白,说再多也不能扭转现在大家都命悬一线的境地。
就算说了,也是妄言。
一时间,整个仓库寂静一片。
周雪越想越难受。
她一直反反复复的想,她自己惹的事,合该她自己承受的。
这次是媚娘扑过来帮她挡了,那下次呢?下次会是谁?
是慧娘、还是京墨?或者是小豆子、欢欢喜喜乐乐她们?
不管是谁,周雪都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是不是,真的只有她死了……大家才能安宁过日子……
霍渊在战场上见多了那些第一次上战场,被战友的死亡吓破了胆子的新兵。
只一眼,他就看出周雪钻了牛角尖,存了死志。
若是不相干的人,霍渊才不管她死不死的。
但京墨紧张的目光还落在周雪身上。
昨日误以为那个叫媚娘的出事,京墨崩溃的表现还历历在目,霍渊不愿再看到京墨那个样子。
京墨没注意到霍渊的打量,她察觉到周雪的情绪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只能默默的伸出手,覆在周雪冰凉的手,试图告诉她,她在,她陪着她……
霍渊不乐意看到京墨这样紧紧和周雪贴在一起。
他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将桌上晾好的茶水“顺手”塞给京墨。
京墨莫名其妙端过茶盏,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忽然塞给自己一杯茶水。
霍渊满意的看到京墨的手离开周雪的手,没给京墨反应过来的机会,立即打岔引开她的注意力。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保证揽月阁其余人的安全。”
周雪猛的抬起头,希冀的看向霍渊。
“我没猜错的话,嘉庆公主要的是你死。”
霍渊下巴一扬,虚指了一下周雪。
“只要你死了,揽月阁其他人不就安全了。”
“霍渊!”
京墨气的站起来,手中的茶盏不假思索就砸了过去。
霍渊动作敏捷,侧身躲过。
茶盏落在地上,啪的一声碎成一片,足见京墨用了多大的力气。
霍渊:“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
周雪拽住了想冲过去打人的京墨,示意霍渊继续说。
“嘉庆公主远在上京,要的,不过是周雪的‘死讯’,也不是说真的会派人将她切成几块,确保死透了啊。”
“你的意思是……”
京墨回过味来。
“假死。”
霍渊打了个响指,补全了京墨未说出口那两个字。
“只要周雪‘死了’,那黑衣人自然会离开,到时候揽月阁的人不就安全了。”
“公孙淼能让你陷入假死状态七日,借着假死离开揽月阁一段时间,避避风头,等到时机合适再回来。”
“到时候,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我不同意。”
这是目前最保险的法子,但京墨实在觉得憋屈。
凭什么?
凭什么害人的人可以逍遥法外,受害人却只能隐姓埋名,战战兢兢的过见不得人的日子?
京墨狠狠地闭了一次眼,捏着拳头,声音略带嘶哑。
“我不同意!”
“她的家在这里,你让她假死之后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