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啥都瞒不住你，”宋朝云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角，给自己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才开口道：“我想做鸡蛋糕的生意，您看怎么样？”
沈老三有些疑惑，“你之前卖了那么长时间的萝卜皮和豆干，也没想着来找我，咋做这个就来问我哩？”
宋朝云笑笑道：“之前不都是小打小闹嘛，摆摊而已，算不上做生意。”
“那你这是？”沈老三坐直身体问。
沈忆秋也把头从鸡蛋糕上抬起来，两人的脸上都无比认真。
宋朝云“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把沈忆秋脸上沾着的鸡蛋糕拿下来，笑道：“别紧张，您不是常给红砖厂送豆腐嘛，我想请您帮我牵牵线，年底了，他们也该给年终福利了吧。”
沈忆秋的脑袋转向沈老三，生怕他不答应，又不敢开口说好话。
沈老三手指无意识地，充满节奏地敲击桌面，宋朝云没有开口打断他的思考，等了片刻以后，才说：“叔，您只要帮忙搭个线，剩下的我跟他们谈，要是成了，一定给您包个大红包。”
宋朝云算盘打得响，她一个年轻女子贸然去红砖厂推销鸡蛋糕，别说见不到做主的人了，不被人赶出来都算好的。
有沈三叔牵线就不一样了，他常年给厂里的食堂送豆腐，人际关系肯定也更近。
虽说年末福利只是一时的，但有了一就有二，以后也能带动旁的生意。
毕竟厂里那些有正经工作的工人比集市上的村民消费能力要高多了。
宋朝云说完紧盯着沈老三，没想到他听了不为所动，只摇头道：“大妮儿，不是叔不帮你，你家小叔在红砖厂当主任哩，要是知道我给你牵线，他会咋想？大家乡里乡亲的，别伤了和气。”
“爸，”沈忆秋见沈老三一口回绝，急道：“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小叔……”
“忆秋姐，”宋朝云打断她的话，把杯子递给她，“你帮我加点儿水呗。”
沈忆秋不明白，这个关键时候还喝什么水呀，可见到宋朝云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只能接过杯子往暖水壶那边去。
宋朝云支开沈忆秋，看向沈老三说：“叔，我这么一点儿鸡蛋糕啊，里头就用了十来个鸡蛋，这些蛋都是忆秋姐送来的。”
这是沈老三早就知道的，也不奇怪，点头道：“上回忆秋就跟我说哩。”
“如果和红砖厂的生意谈好了，以后鸡蛋肯定还要在您这儿拿的，”宋朝云进屋的时候就瞥见了沈家后山上围起来的鸡群，心中对这些鸡每日能下多少个蛋多少也有点儿数。
“听说您的豆腐生意要传给卫东哥，养鸡就交给忆秋姐，”宋朝云边说边观察沈老三的神色，“要是这事儿成了，鸡蛋的钱另算，我还能给她一成利润。”
沈忆秋虽说是女娃儿，可沈老三却疼得紧，前世因为她被彭红兵欺负，沈家可是跟他拼了命的，最后还把他逼回了城里。
她提出来的一成利润不算多，可生意是长久的，这也算是给沈忆秋将来留了个后路。
果然，沈老三神色有了松动，宋朝云趁热打铁道：“咱们白字黑字写清楚，就算被人晓得，您这也是自家生意，可不是替人牵线哩。”
这时候刘海蓉卷着袖子从屋外进来，听到两人对话，问道：“啥生意？你们说啥哩？”
“行了，你们先去玩会儿，”沈老三给宋朝云一个眼神，“我再考虑考虑吧。”
沈老三这人一般不答应，答应了就会尽力做到，他说考虑一下，那证明这事儿八成能行，宋朝云高兴点头，“诶！”
这是宋家沟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接下来的几十年，再也没有了这样的景象。
宋朝云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也有了玩雪的兴致，她唤道：“忆秋，咱们玩雪去。”
沈忆秋还在嘟囔，“让我端水的时候叫我忆秋姐，现在就叫人家沈忆秋，宋朝云，你变脸好快哟。”
“忆秋姐姐，”宋朝云拉长声音喊了一句，再一把将她拉过来，附耳低声道：“咱俩去给卫东哥……”
沈忆秋听完，眼睛瞬间亮起，“走，吓他一跳。”
刘海蓉见俩孩子商量怎么捉弄沈卫东，笑道：“你们这两个顽皮，玩雪归玩雪，别冻着了，围巾手套都戴上。”
“诶，知道啦，”沈忆秋可不想听妈妈的念叨，拽着宋朝云往外去，走到屋檐边，从地上抓起一团雪，捏紧捏紧，两人悄悄进了磨坊。
紧接着是沈卫东的惨叫声传来。
刘海蓉听到声音，伸长脑袋往外喊：“沈忆秋，注意点儿分寸……”
“孩子大了，难得耍一下，你别扫兴，”沈老三把妻子拽回来，又从橱柜里拿出一碗豆腐放在灶台上，“中午留大妮儿在家吃饭不？”
刘海蓉瞪他一眼，“这还用问？平日也不见你啥都问我。”
沈老三摸摸鼻子，“我咋就没有问你嘞？这家里不全是你说了算嘛。”
“那你倒是说说，刚才你们说啥哩？大妮儿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肯定不只是送鸡蛋糕的吧？”
“嘿嘿，啥都瞒不住你，”沈老三简短地把事情经过给妻子说了一通，再抬头，就见刘海蓉眼泪汪汪，他急道：“这是咋了？是不是不想我掺和她家的事儿？”
“呸，”刘海蓉抹了一把眼泪，心里酸酸的，“你说这大妮儿比忆秋还小两岁，咋就这么懂事哩？一大早冒着雪来屋里跟你谈这个，咱们女儿都还只会嫌外头冷，窝在被子里不肯出来哩。”
“头上没个主心骨，啥都只能靠自己，”沈老三长叹一口气，“幸好她是个能干的，不然这日子咋办哟。”
屋外，几个孩子的打闹声一波波响起，刘海蓉擤了擤鼻涕，“我不管，我心疼她，这事儿你可不能嫌麻烦，得替她办成，不然我让你好看。”
说着，刘海蓉几步走到橱柜边，从里头掏出一块肉来，“中午给大妮儿做肉吃，你们都不许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