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昏黄的灯光温柔地洒下,为整个堂屋添了几分暖意。
宋朝云动作娴熟,手脚麻利地在灶台前忙碌着,不一会儿,几杯热气腾腾、茶香四溢的茶便稳稳地摆在了桌上。
她双手毕恭毕敬地端起一杯,神色间满是敬重与感激,递向沈老三:“三叔,您请喝茶。我知道,您本来是不想干涉我屋里这些糟心事的,可今天还是赶来帮忙,不管怎么样,这份恩情我记着,往后有机会,再好好感谢您。”
沈老三笑着接过茶杯,脖子一仰,“咕咚”一声,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后畅快的笑声在屋内悠悠回荡:“傻丫头,跟三叔还这么见外干啥,
你不是说鸡蛋糕生意分我一成利润嘛,自家的买卖,我肯定得上心!一开始我想着大家都是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面子上总得过得去。但宋长善那家伙太不是东西,他都不顾及情面,我还给他留什么面子!”
沈忆秋在一旁忙不迭地点头,扯着嗓子大声嚷嚷:“大妮儿,你别怕!咱们这么多人,宋长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宋朝云轻轻拍了拍沈忆秋的手背,随后又倒了一杯茶,递到周树林面前,眼中满是焦急:“树林哥,你今天过来到底有啥事啊,该不会真的是做竹篮子的事儿出意外了吧?”
周树林“咕噜咕噜”一口气把茶灌进肚里,又给自己续上一杯,再次一饮而尽,这才放下茶杯,长舒一口气,脸上的疲惫稍减:“可把我渴坏了。你放心,和竹篮子没关系。”
在宋朝云和沈忆秋满含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周树林与沈老三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清了清嗓子,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今天一大早,就接到举报,说有人瞧见王永刚跑到你们这边来了。我立马带着人在这附近找了好半天,结果连根他的汗毛都没找到。这不,我正打算回去呢,就看见她火急火燎地在路上狂奔。”
说着,周树林抬手指了指沈忆秋,嘴角微微上扬,笑着打趣道:“看她那风风火火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被王永刚给挟持了呢。”
与此同时,漆黑的夜幕宛如一块巨大的墨布,严严实实地笼罩着大地,黄土大路在夜色中隐没不见,只能瞧见两个模糊的身影在艰难地挪动。
宋长善正扶着宋长庆,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吃力,沉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宋长庆瘦得跟根竹竿似的,可再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人,分量着实不轻。
此刻他疼得龇牙咧嘴,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像滩烂泥似的瘫在宋长善身上,嘴里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完全使不上力气。
宋长善每走一步都感觉双腿像灌了铅,在这漆黑的夜里,他只觉得自己就像那头在泥沼中挣扎的老黄牛,累得几近脱力。
“你,你走快一点儿。”宋长庆哑着嗓子,从牙齿缝里挤出话来。
宋长善听了,猛地顿住脚步,他回头看看,四周一片漆黑,不见周树林等人的踪影,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一把将大哥甩在地上,用力喘了口气道:“老子背你出来,你还罗里吧嗦的,有本事你自己去医院啊。”
宋长庆被这么一摔,浑身像散架了似的,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带着哭腔说:“我还不是为了你?要不是你,我能成这样吗?”
“呸!你他娘的别啥都怪老子。”宋长善啐了一口,又一脚踹在宋长庆身上,“你们父女俩拿老子当傻子玩弄,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说着,他往前几步,半蹲在宋长庆身边,伸出手狠狠钳制住他的脸,恶狠狠道:“要老子带你去看病也不是不行,你先把钱拿出来,快说,钱藏在哪儿了?”
上回,为了让宋朝云安心出嫁,宋长庆把自己的棺材本都给赔了进去,如今哪里还有钱。
他张了张嘴,试图跟弟弟讲道理,可话还没说出口,控制不住地用力咳嗽起来。
“你少给老子装模作样的。”宋长善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口水,嫌恶道,“刚才装病想骗自己女儿,现在还想用这一招来哄老子?老子可没有宋朝云那么蠢!”
宋长庆闷头挨打,一声不吭。
宋长善见他这模样,心中的怒火更旺了,发狠地握着拳头往他身上砸,沉闷的击打声一下又一下,在夜里一声声响起。
片刻之后,宋长善像是突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他神色慌张地往自己脸上拍了拍,又扑到宋长庆身上,大喊:“哥,你咋不拦着我啊,我喝了酒,都不晓得自己在干啥嘞!”
宋长庆翻着白眼,出气比进气少,喉咙里跟个破鼓风机似的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在这漆黑的夜里,听起来格外可怖。
宋长善看他这副要死不落气的模样,猛地一惊,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在地上,“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找我……”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喊着,一边转头就跑。
突然,他被杂草丛里伸出来的一条腿绊倒在地,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
在晃神之间,借着微弱的月光,他似乎看到了王永刚那张狰狞的脸,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紧接着,宋长善凄惨的呐喊声响彻云霄,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什么声音?”沈忆秋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往宋朝云身边靠了靠,伸长脖子往院子外看,可外面漆黑一片,啥也没见着。
她又回过头,将脸凑近宋朝云,眼巴巴地问:“真不要我陪你吗?你一个人不害怕啊,我就陪你住一晚上嘛。”
沈老三还在一旁等着,听到女儿的话,一脸担忧地看过来,和宋朝云的目光相撞,他又连忙挪开视线,像心虚似的看向一旁的枇杷树。
宋朝云哪里不明白做父亲的担心,若是王永刚真来找自己报复,沈忆秋陪在这儿,也只是白白搭进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