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严小麦住的地方倒是安静,母子摆了桌子在外面,一边糊纸盒一边晒太阳,远远看着还有一丝温馨。
见田香过来,严小麦也很高兴,还给她倒了热水。
田香:“第二居委会要成立一个新的手工业小组,糊纸袋为主,没这个占地方,下个月一号开始,到时你过去领活吧。”
严小麦点头,“谢谢啊,田干事。”
田香呵了两声。
谢她又不说实话,听着就不真诚。
严小麦有些尴尬,想了下又说:“志强换班的事,谢谢你了。”
这事不用想,她都知道是田香帮的忙。
田香:“一点小事,没必要。只是觉得杜志强有些可怜,跟着你来到这里也没个结果,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严小麦捏着手里的浆糊刷子笑得很勉强。
田香也知道这些话不好听,可不说不行啊,她需要严小麦还给自己撑业绩。
田香:“听蒋主席说,你亡夫比你大十二岁,你十八岁嫁给他,那时他已经三十了。”
严小麦点头,“当年他去镇上的电缆厂做大师傅带徒弟,我们是通过媒人介绍认识的。”
严小麦的亡夫黄文华是工程师,生前在机械厂也是特殊工种。
田香:“他是啥情况?为啥三十了还单着呢?”
三十都没结婚,按理得打一辈子光棍了。
严小麦垂头,“他不爱说话,为人比较内向。”
那几年由单位牵头,盲婚哑嫁的多了去了,只要是正常人,没有理由讨不上媳妇。
田香舒了一口气,看向坐她旁边黄启东小朋友。
五岁的小孩儿一张小脸被太阳照得红通通的,呲牙对田香笑。
田香也笑了,问小家伙,“想不想吃糖?”
小家伙笑得有些腼腆,绞着手指说:“想。”
田香揉了揉他的头,“我带你去前面的副食店,姐姐没票,只能买两颗。”
立新小学旁边的副食店可以买到散装的玻璃糖,但限量。
上次田香送来一块豆腐,已经彻底将黄启东小朋友的心给拢住了,这次田香要带他出去,他都没有征求严小麦的意见,直接站起来就准备走了。
严小麦显然不想让儿子跟田香走太近,看着两人欲言又止。
田香:“我就带他买个糖,逗小家伙高兴高兴,一会就送他回来。”
田香都说到这份上了,严小麦要是不准,那也太不懂人情礼节了。
严小麦捏着衣角,目送一大一小远去,之后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回家里。
远处,一个灰蓝色的身影从巷子的另一头慢慢靠近,没多会便来到了严家门前。
严小麦正在收桌子根本没注意到,等她端着竹箕准备回去,转过头,直接跟那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严小麦“啊”的一声尖叫,竹箕掉在地上,里面的火柴盒洒了满地。
“黄文标,你,你怎么在这儿?”
严小麦惊恐地盯着几步外的人,躬身防备,一步步也在往外面退。
这人就是黄文标,严小麦的小叔子。
黄洪云一直抓着严小麦不放,就是想让她嫁给此人。
顶着小流氓人设的黄文标二十出头的样子,身形单薄干瘦,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就很猥琐。
他对严小麦笑了笑,“下班了,过来瞧瞧你。”
下班?
是了,机械厂是三班倒。
可这人以前从来没有上过早班。
严小麦:“不需要了,你赶紧走吧。”
黄文标呵了声,问严小麦,“你以为姓杜的天天晚上守着你,我就没机会下手了?小麦,我俩连……”
“啊!!!”
黄文标那些话并没有说完,就被严小麦的尖叫声打断。
她指着他,“你滚你滚,你再不滚我叫人了!!”
黄文标也生气了,“你叫,你要是不怕丢脸,就尽管叫啊!反正我黄文标已经豁出去了,也不怕蹲牢房。而你呢,要是被人知道了还有脸活下去吗?小麦你这辈子只能嫁给我,哪都别想去!”
欺负自己的人还肆无忌惮地叫嚷,严小麦悲从心起,捡起一块烂砖头就冲了过去。
学校旁边的副食店,田香给黄启东买了两颗玻璃糖,就带着他回去了。
归家路上,田香问他,“住在这里害怕吗?”
小家伙嘴里含着糖,原本甜滋滋的,听见这话笑容就落下去了,点了下头,“怕。”
田香:“怕谁呢?”
小家伙并不知道田香在套他的话,单纯地表达着自己内心的恐惧,“怕小叔。”
黄启东只有一个小叔,那就是黄文标。
田香:“怕他什么?”
小家伙抿唇不说话了。
田香笑,“怎么,刚刚才说了以后要跟我做朋友,才多久就不当一回事了。启东,做朋友是要相互分享密秘的。”
小家伙很是为难道:“妈妈不准我往外面说。”
“这样啊。那你不需要跟我说,你只用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小家伙点头。
田香:“黄文标有没有欺负过你妈妈?”
“有。那天志强叔叔不在,小叔跟妈妈打架,妈妈咬了他的手,用刀砍他,小叔就走了。”
田香挑起话头,小家伙完全忘记了母亲的叮嘱,直接就跟田香说了。
田香神色疑重,“那天是白天还是晚上?”
“晚上。”
田香确定了,严小麦床头的刀防的不是别人,正是小叔子黄文标。
田香能想到那人会过来纠缠,但却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嚣张。
都这样了严小麦为什么不报警,但凡有个罪名在,严小麦要带着孩子嫁杜志强,这事就好办多了。
所以,这其中会不会什么别事情?
田香决定要在这方面好好下手调查一下。
也就在这时,两人回到小巷子这边了。
严小麦不在,竹箕里的纸盒洒得到处都是,还有被踩的痕迹。
田香皱眉,“严嫂子,严嫂子?”
黄启东含着糖也在叫,“妈妈……”
田香伸手,想去掀挂在木门外面的草帘子,有人弯腰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正是严小麦。
“严嫂子,这些纸盒……”
田香本来想问这些纸盒怎么被人踩了,看向严小麦,却发现这人有些不对,眼睛红红的,脖子上还有一条红痕,像是抓伤。
“嫂子,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