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事后流传的传言还是那个奶妈,都说闫胥真是贪图钱财才娶得富商女儿,可是你看。”
梦靖妖又把账本往后翻了翻,指着近几年的收入说道:“通过撬动资金来使对方破产所消耗的财力极其之多,并且收购的生意从入手开始就一直是赤字,不赚反亏,闫胥真却在收购后像是忘了一样任凭它亏损。”
“而且哪怕是曾经,在知道自己娶了富商女儿也拿不到一分钱的时候,若真是贪图钱财,闫胥真的正常反应应该是反悔跑路,而不是照娶不误。”
“不论是虐妻杀妻杀子,还是逼张氏破产,很明显不是贪图钱财,更像是刻意的报复。”
陆景渊眸睑微动,略作思考后说道:“那你觉得,他报复的理由是什么?”
“还记得,我给你提过的那个名字,胥月吗?”
陆景渊瞪大双眼,如此一来,一切都说的通了。
“你的意思是,那个已经死了的胥月,和张氏有关?”
“没错!”梦靖妖打了个响指,继续说道:“过去的故事从最开始到现在,胥月这个人就一直没有出现过,看当时在密室里干尸的状态,也确实是死了很久很久的样子,我推测,胥月这个人在闫胥真准备祸害张氏女儿之前就已经死了,而害死她的人就是张氏家中的某一个人,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张氏女儿。这才有后面这一系列的报复。”
“确实。”陆景渊点点头表示认可。“思路符合逻辑,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没有证据。”
梦靖妖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无奈的说道:“但凡有证据,我就直接去找闫胥真对质或是提笔写传记去了,还至于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推来推去的吗?”
“可是,和闫胥真对峙何尝不是一种获得证据的途径?”陆景渊轻飘飘的来了一句:“不过,不是现在。”
梦靖妖一怔,随后反应了过来:“明白,在最后的对峙到来之前,我不会再操心此事。”
“那……”陆景渊突然站起身,对着梦靖妖说道:“是不是该操心一下我的事情了?”
“啊?”什么意思?
梦靖妖不理解他为什么会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
陆景渊走到书架前,从书本后面掏出一摞笔记再在梦靖妖面前晃了晃。
“这是什么啊?”陆景渊边晃边笑着发问。
梦靖妖的视线随着他的手来回摇摆,这才发觉这是陈夙给自己的那份调查陆景渊的笔记。
“它,你,怎么会在你手里?”梦靖妖几次伸手想要抢回来,却都被陆景渊完美的躲开了。
“私下调查我?嗯?”陆景渊把笔记藏在身后,像是逗小孩子一般笑呵呵的看着梦靖妖。
梦靖妖收回胳膊,双手背在身后,十指交缠在一起拧来拧去,低着头说道:“这个嘛,呵呵,额,我这不是担心你嘛,自己背负的东西太重了心是会生病的。”
“等一下,昨天睡觉前它还在我的桌子上,怎么今天早上就跑到你手里了?”梦靖妖抬头问道。
陆景渊神色未变,淡定的说道:“昨天晚上你都没感觉到有人进去你的房间里面吗?”
梦靖妖表情立马僵住了,嘴角微微抽搐:“怪不得你今天早上起的比平时晚,原来是昨天晚上跑到我房间做梁上君子去了啊。”
陆景渊在梦靖妖渴求的注视下把笔记重新放回了书柜里,回头就看见了她撇着嘴,失落无比的样子。
“唉,你们都知道了,还要这个笔记干嘛?”
“知道了?知道什么?”梦靖妖歪着头疑惑的看着陆景渊。
“怎么?陈夙不是都给你标出来了么,难道你没看见?”
梦靖妖恍然大悟,原来她和陈易槐的感觉这么准,居然一猜就对了。
“说实话,挺佩服你们的直觉的。”陆景渊走到床头,拿出了那个老旧掉漆的铜盒,塞到了梦靖妖手里的,说道:“本来我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我的身世,就连三位母亲们都以为我只是一个在街上靠偷鸡摸狗求生存的毛头小贼。但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凭父亲他的名声,想要查出我的身份并不难,当然,这句话只在你们两个身上适用。”
“既然知道早晚有一天会瞒不住,还不如早些告诉你们,省的你们还要费时费力的追查下去。”
梦靖妖内心感动的“痛哭流涕”。
太好了,终于不用再熬几个大夜调查了。
梦靖妖感觉这几天自己的头发玩了命的往下掉,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大理寺的侦探们俸禄是其他同阶层的官员的两倍了,这分明就是健康补偿费啊!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梦靖妖把手放在盒盖上,轻轻地打开了一条缝,侧着头好奇的往里面瞧。
陆景渊见她这幅想开又怕自己不同意的样子哑然失笑,说道:“拿给你就是想让你看的, 不必这般小心谨慎。”
梦靖妖听这话不似假,才放心大胆的掀开了铜盒。
“免死金牌……”
梦靖妖只是听闻,并没有真正见过免死金牌的真容。如今有幸得见,却也没有了描述中原来那无上高贵的样貌。
它又何尝不是给陆家惹祸上身的真凶之一。
这时,秋落从门口走了进来。
“二位主子,再不吃早餐,锅里的热粥都快凉透了。”
陆景渊开口回道:“好的,我们马上就去吃饭。妖妖,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再说。”
“嗯,走吧,去后院吃。”
石桌前,陆景渊用勺子搅拌着水晶虾仁粥,讲起了自己的往事。
“父亲被判刑的那一年,我十岁。那日是父亲刚从战场回来不久,收缴了不少好东西,里面就有罗科迪王国着名的美酒之一,葡萄紫晶酒。”
“得到好东西,父亲第一反应便是献给皇上品尝。”
“作为皇家和开国功臣,姜皇氏与陆家的关系向来很好,父亲他也不例外,在当今皇上还是太子时就交好多年,私下互称兄弟。也正是如此,父亲母亲他们至死也不相信害陆家家破人亡的就是当今皇上。”
“说来也可笑,怎么就这么巧,父亲出事那天,这块免死金牌莫名消失了。”
陆景渊用指尖点了点铜盒。
“免死金牌陆家从来没有想要使用过它,在陆家所有人眼里,这是无上的荣耀,是不可亵渎的存在。父亲他在牢中得知免死金牌丢了,第一反应不是自己的命没办法救了,而是下了黄泉他没有脸面面对老祖宗。”
“母亲本就身体虚弱,被贬到西岚城后强撑了三年便撒手人寰,她和父亲一样,临走前的心愿都是找回免死金牌和找到设计陷害陆家人的报仇,以及……”
“永远忠心与皇上。”
听到此处,梦靖妖拿勺子的手一顿。
“太阳院出事之后,我四处流浪,一是寻找失踪的你,二是找到设计害死家人的人报仇。”
“我找到被皇上治罪后从狱中逃出来,隐居在山林里的内宫太监。他告诉我,皇上早就知道了那日父亲要去献宝,就让人躲在暗处,用不引人注目的毒针射杀试毒太监,以此来嫁祸我父亲,而那个射杀的人就是他亲自安排的。”
“内宫太监逃出了皇上的魔爪,那个射毒针的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他死在了逃跑的路上。”
陆景渊喝下最后一口粥,接过梦靖妖递来的手绢擦了擦嘴,继续说道。
“那太监自知对不起陆家,便在告诉我真相之后提剑自杀了。”
梦靖妖眉头微蹙,指着铜盒问道:“奇怪,那它又是怎么消失的?”
陆景渊自嘲的笑了一声,解释道:“知道幕后黑手是皇上后,我自然就觉得免死金牌的丢失也和他脱不了干系,于是我就夜闯国库,果然在角落处找到了它。”
“我估计那个被皇上派去偷盗的人也被灭了口,就没有再寻找。”
“夜闯国库?是不是那个至今没抓到人的案子?”梦靖妖急忙问道。
陆景渊肯定的点点头说道:“大概皇上见丢失的是免死金牌,觉得和我脱不了干系,就记录犯人为陆姓。可能他也没想到,我还能回来。”
听完陆景渊的讲述,梦靖妖背后直发凉,整个事件下来,死了不下几十个人和陆家无关的人。
伴君如伴虎,陆家最倒霉的,是在最辉煌的时候遇见了多疑的皇帝。
“我父亲一片忠心,为皇上征战多年,可这些在他眼里却成了功高盖主,图谋不轨。”
陆景渊苦笑,眼神中却划过一道狠厉。桌下的拳头紧握,指缝中渗出丝丝红色。
他站起身,慢慢悠悠的走出后院。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啊,哈哈哈。”
————
时间如水流般去的飞快,转眼就到了皇帝的寿宴。
陆景渊在半月前就离开了郡主府前往朔方城,把留在那里的军队领到皇城附近,为发动政变时添一份保障。现在已经准备妥当等待信号。
陈夙手握金印,城内调兵,掌控城门一事就交由他掌管。
梦靖妖则是主要负责在闫胥真和皇子们之间周旋掩护,直至时机成熟。
在去参加寿宴的路上,闫胥真拦住了梦靖妖。
“师父,您这是?”梦靖妖走下马车,疑惑的问道。
“安全起见,寿宴你最好还是称病不去。皇上突然出事,肯定会找替罪羊背锅,那些姓姜的不敢动我,保不齐会把心思打在你身上。”
梦靖妖注意到闫胥真再说“姓姜的”这三个字时,神色中带有一分恨意,很轻,对他不是非常了解的人根本注意不到。
难不成,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知道了师父,我这就打道回府。”
闫胥真应了一声,两人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计划如期进行,第二日夜里,梦靖妖就接到了皇上突然发癫,现已昏迷不醒的消息。
“师父的毒药果然厉害,精准把控了发病时间,秋落,大家都准备好了么?”
秋落抱拳说道:“已在府门前待命,请郡主下令。”
“很好,出发。”梦靖妖换上了许久不穿的红色软甲,跨上马背,领着护卫军向皇宫走去。
皇宫。
“章明国,你们藏得挺深啊。”姜清棠咬牙切齿的说道。
章明国摆摆手,笑着说:“还是不如太子殿下和祁王殿下有胆识,竟然敢给皇帝陛下下毒,我们也是草草准备,就跑过来护驾而已,决不能让不轨之人趁此机会伤害陛下不是?”
姜清棠气的鼻子都歪了,没想到这个家伙表面上投靠他私下还是在为晋王姜清远办事。
本来姜清棠是希望最大的那个,皇后早就在宫内把手着宫门,却没想到章明国通报假消息,让她以为自己儿子来了,反倒放了晋王进去。
只是来晚了一炷香的时间,姜清棠就被拦在了门外,皇后也落入了晋王之手。
姜清胤眉头紧蹙,没想到一直不正经的三弟突然横插一脚,现在的计划全乱了。
“护驾?我看这您这是贼喊捉贼吧,不轨之人应该是晋王才对。”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章明国看清了来人后,表情一下子从从容变得严肃起来。姜清胤和姜清棠反而觉得救星来了。
“靖安郡主,您带兵前来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得知皇帝陛下病倒被人挟持,赶来救驾而已。”梦靖妖笑靥如花,加剧了章明国的紧张情绪。
闫国师和他这个徒弟的能力怪异的很,这也是皇宫里的人不敢动他们的原因。
姜清远深藏多年,手里的势力远远超出其他皇子的认知,加上和章家联手,对付太子和祁王绰绰有余,可如果算上靖安郡主这个不定数,局势一下子就变得模糊起来。
当务之急,是把她拉到晋王的阵营。
“靖安郡主,若是晋王殿下成为了新皇,我定向他上奏封你为公主,前提是你不插手夺嫡。”
听见此话,姜清棠和姜清胤紧张了起来,也纷纷开始许诺梦靖妖地位和财富。
然而,梦靖妖毫不在意的说道:“章丞相,你这笑话说得好啊,从古至今,我只听过异姓郡主,还从来没听过异姓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