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陈府。
陈夙感到头皮一阵拉扯,扰得他不能安睡,只好爬起来看看是谁让他不得安宁。
昨天装喝醉装的不亦乐乎,谁成想因为吃的太多晕车了,没醉的不省人事反而吐了个昏天黑地,差点当场晕死过去。
好吧,其实已经半昏迷了,后面梦靖妖和老孙说了什么他是一句没听清。
“团团,你老是咬我的头发干什么?”陈夙捂着头皮,质问道。
“喵喵。”
出乎意料的,团团没有生气挠他,反而痴迷的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痴迷?
一股异香飘进了他的鼻腔,顿时,一股不好的预感闯入他的脑海。
陈夙立刻抱起胳膊闻了闻,紧接着是头发,腿,果然,现在自己的身上全是樟脑草的味道。
“老孙!老孙!我身上的味道是怎么回事!”
孙管家听见陈夙的呼喊自觉大事不妙,但也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了卧室。
“主子,您找我。”
“废话,能不找你吗!说,我身上怎么会有这么浓的樟脑草味。”陈夙看着孙管家装傻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孙管家吓得跪在了地上,为了自保,用着此生最快的语速说道:“是靖安郡主要我把府里的樟脑草在您沐浴的时候全部倒进去的!决不是我们故意要这么做的!”
陈夙瞬间闭了嘴,愣了半晌,讪笑着说道:“怪不得如此有效,原来是妖妖的安排啊,好极了,好极了,撸猫方便多了。”
说罢,还摸了摸团团的后背。
孙管家听着和方才截然不同的说话态度,心想“靖安郡主”的名头真好使。
“主子,出事了!”府里的侍卫急匆匆的闯进房间。
“昨夜,国师府起火了,现在成了一片废墟。”
“什么?怎么会突然起火?”陈夙的心被吊了起来,怕不是闫胥真为了逃跑,故意掩人耳目的吧。
“原因不知,不过昨夜有人在现场看见靖安郡主和陆公子。”
“妖妖也去了?不行,我得赶紧去郡主府,万一受伤了呢。”陈夙更加紧张了,急忙套好了衣服就往府门外跑。
“嗯?陈大人这么着急是要干什么?”
陈夙定睛一看,秋落竟然捧着一个盒子往府里面走。
“秋落,你家主子没受伤吧!”陈夙跑到秋落面前,紧张的问道。
“我家主子当然没受伤啊?为什么您会这么想啊?”秋落满是迷惑。
“那闫胥真跑了吗?”
“这,奴婢也不知,陈大人可以亲自去问我家主子,她也许知道。”
听见此话,陈夙更加着急的要找梦靖妖。
“多谢秋落姑娘如实相告,不知你来陈府所为何事?”
“哦,我家主子派奴婢给陈大人送样‘礼物’。”秋落想起盒子里的东西,笑意再一次爬上了面容。
“什么东西让你这么高兴?”陈夙狐疑的接过盒子,打开了盖子。
“这不是,妖妖昨天穿的那件外袍吗?怎么要送给我?”
秋落捂嘴笑得身体直发抖,伸手给陈夙指了指衣服领口的位置。
“噗,您看,这是什么。”
陈夙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一条棕黑茂密的胡子明晃晃的粘在那里。
坏了,光记着撕下来展示自己,居然忘记贴回去了。
应该是被手刀劈晕时不小心粘上的,怎么办怎么办……
陈夙静默,脑子里迅速转动。
开演!
“这是,我的……”陈夙立刻摸了摸自己的嘴,发现空无一物。
“什么时候掉的!不对啊,粘胡子用的浆糊是我自己专门调配的,不会自己脱落的啊。”
陈夙捏着胡子想要把它从衣服上撕下来,可除了证明浆糊的黏性没问题以外啥也没变。
“粘的这么牢固,浆糊没问题啊?怎么会掉啊。”
秋落看不下去了,再不说话她就要被笑死了。
“陈大人,您真的不记得您醉酒之后做了什么?”
陈夙挠头,故作不解的说道:“我干了什么能把胡子粘在靖妖衣服上啊?”
“这胡子,是您自己撕下来的啊。”
“啊?”
秋落把自己经历的所有的悲伤事情在这一刻都想了一遍,这才止住了笑意。
“具体的,您还是去问我家主子吧,秋落先行离开了。”秋落屈膝行礼,快步离开了陈府,再慢一步她就要大笑出声了。
总算躲过一劫……
陈夙松了口气,不再想胡子的问题,他叫人去备马匹,准备去郡主府走一趟。
这时,陈夙感到有东西扒在了自己的后背上,还在一点一点往上爬,直到这个温暖的,软乎乎的小家伙趴在了自己刚整理好的发顶上才善罢甘休。
“团团,你干嘛啊。”
陈夙欲哭无泪,就他现在的“体香”,一时半会儿是散不了了,直觉告诉他梦靖妖出的主意绝对不是因为想让他更方便的撸猫。
郡主府。
陆景渊一大早就离开前往皇宫,处理最后的事项。
梦靖妖则是把自己的东西全都翻了出来,她要整理一下关于闫胥真的遗物。
“郡主,在事故现场我们发现了这个。”
护卫队的成员之一捧着两个东西给梦靖妖看。
她回头,看见他手里的东西一怔。
两个平安扣竟完好无损的摆在她面前。
梦靖妖接过平安扣,示意他退下。
她走到梳妆台前,把两个平安扣放进了自己的首饰盒里,存放了起来。
梳妆台上的首饰和胭脂都是闫胥真给她买的,自己衣柜里的裙装亦是。
她搬出一箱子裙子,这是当初刚搬进府里时闫胥真帮她收拾好搬过来的。
打开有些腐朽的木箱子,一件件取出,检查,叠好,放在新的箱子里。
不过半晌,箱子就见了底。
梦靖妖拿出箱底的碎花裙子,这是箱子里最后一条,也是闫胥真给她买的第一条裙子。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闫胥月身上套的裙子眼熟了,和自己手里这条一模一样。
梦靖妖举着它看了好半天,才决定把它收起来。可就在她折叠裙身的时候,异物硌到了自己的手掌。
“嗯?什么东西?”
梦靖妖再次举起裙子抖了抖,竟有一个信封掉了出来。
“妖妖亲启?给我的信?”
信封已经被人拆开过了,不用猜就知道是给自己搬箱子的闫胥真。
梦靖妖取出泛黄发硬的信纸,熟悉的字迹让她不由得瞪大双眼。
“塞壬……母亲……”
“妖妖,不出意外的话,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我已分别多年,接下来的内容,是我针对你的情况对你身世的推测,不一定准,但可以为你找回自我提供一点思路。”
“从第一次见到你,你便是十七八岁的模样,浑身鲜血的躺在病床上。”
“你的精神受到重创,智力只有两岁,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你的智力在不断增长,身体却没有丝毫变化。”
“我针对你这样的现象有两种推断,一是你被人下了永生咒,随后那人重创了你的灵魂,二是,你本身,就是消耗过量灵魂力,流落至此的某国近身追随者。”
“某国并不是指移居者世界,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国家,而是指留守者世界的四国两岛之一。”
看到这里,梦靖妖简直要惊掉下巴,信中所写之事让她头一次觉得这个宇宙异常神秘。
“留守者世界是对于移居者世界物理意义上完全倒转过来的世界,它是人类最开始居住的世界。”
“留守者世界只有三类人肉体时间停滞,从强到弱分别是:第一类,居住在神木岛,唯一一个与留守者世界同时出现的伴世者;第二类,四位初代人类,亦是创建出耶洱瑞斯帝国外,三国一岛的先启者。”
“这最后一类,便是先启者从二代人类挑选出来的合适人选,赋予护国使命的近身追随者。”
“我,斯科莉拉和沙耶就是卡雅国先启者叶海亚大人曾经的近身追随者,而你,极有可能和我们身份相同。”
“我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你绝不是卡雅国民。”
“很抱歉,因为是在信中,我不能随意透露前往留守者世界的方法,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己寻找了。”
“劳累且没有思路的时候,记得回家休息。”
信的内容到此结束,梦靖妖惊异的同时对自己的身份也有了一定的渴望。
不过,这信中如谜语般的最后一句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府门口传来了暴躁的拍门声。
梦靖妖被吓了一跳,把信塞到怀里后,怒火中烧的拉开了大门。
“谁!啊……”梦靖妖眼前这一幕让她瞬间泄了气,怒火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见黑着脸的陈夙挂着满身的流浪猫,怀里抱着两只,头顶三只,周围还围了一大堆,街道都快被堵上了。
猫满为患,果然不错。
“你,这是,把全皇城的流浪猫都吸引过来了?”
“先让我进去再说。”陈夙低沉压抑的声线无时无刻不透露出他满心的“欢喜”。
“喵,喵喵,喵呜……”
这下好了,最先遭到流浪猫进攻的不是陈府,反而是她的郡主府,失策,失策。
好在猫咪们吸了樟脑草的味道,正上着头呢,没那个心思去折腾府里的易碎品。
“你……算了,你在干嘛呢?”
陈夙见到梦靖妖,想要兴师问罪的小心思顿时无影无踪,只能没话找话的硬扯话题。
“还以为你有什么大事呢,原来就是闲得慌跑我这里找乐子来了。我在收拾闫胥真给我的遗物。”
陈夙怔了怔,说道:“闫胥真,他真的死了?”
“嗯哪,我说出来的这还能有假吗?”
陈夙放下怀里的猫,紧盯着梦靖妖的表情仔细的观察着。
梦靖妖被他盯得有些不舒服,皱了皱眉说道:“干嘛这么看我?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了。”
陈夙犹豫半晌,仍然盯着她说道:“要不要,给闫胥真,办个葬礼?”
他昧着良心说出这句话,他本人自然是恨不得把闫胥真挫骨扬灰,但为了照顾梦靖妖的情绪,不得不提这么一嘴。
虽然,如果真的办葬礼,他从来没想过要参与,他怕自己忍不住点了他的牌位。
梦靖妖看着他笑了笑,说道:“没有必要委屈自己来照顾我的情绪,葬礼什么的是不可能的。”
她动作不停,一边整理着东西,一边说道:“这场长达几十年纠葛最好的结局就是现在,有仇的报了仇,有冤的报了冤。越少的人知道闫胥真最后究竟如何,就是他越有利。”
“至于悲伤……”
“闫胥真这一辈子想报的仇,想杀的人都一一清算,几乎可以说是无憾而死,我又有什么可为他悲伤的呢?”
梦靖妖整理完毕,抱起一只在躺在地上的猫咪塞到了陈夙怀里。
“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回陈府吧,记得带走你吸引过来的所有猫咪。”她笑着说道。
陈夙见她情绪确实没有问题,这才把心沉到了肚子里,离开了郡主府。
可这个时候,又一件世纪大难题挡在了他的面前。
这些流浪猫怎么办?总不能都养在陈府吧,会炸的!
下午时分,陈府接到了通告。
“明日上朝时将举行登基大典,届时官员不得迟到请假。”
“另,赐陈夙面圣免跪之权,可携带武器进宫之权。”
同一时间,梦靖妖也接到了相似的通告,只不过她不需要参加登基大典,免跪权和携武进宫之权她同样拥有。
当天夜里,陆景渊没有回到郡主府,他终归还是拧不过那些大臣在宫里过了夜。
第二日凌晨,天还未亮,各级官员们就换上官服坐上马车赶往皇宫参加登基大典,过去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此时挤满了马车,中间的空隙中还时不时的窜过一两只猫。
当然,大多数都是奔着陈夙的马车去的。
他费尽心思洗了一天,身上都快掉层皮了,这才将将可以正常出行。
不过仍然躲不过对樟脑草敏感的猫咪,直到进了皇宫,还有一只猫挂在后背上。
“陈太尉,你这是?”右丞相李广成出现在他身边。
“李相?你来的太是时候了,快帮我一把,要是着官服被这小狸子抓坏了,我人就没了!”
陈夙怎么够都够不到后背上的猫咪,最后还是靠着李广成才成功脱身。
“唉?陈太尉,你胡子呢?”
“这,这个你就别管了。”
梦靖妖刚翻墙进入皇宫,就看见了着一言难尽的一幕。
她没有选择出面,今天的她是偷着来观摩陆景渊登基的,顺便还可以帮他鉴别鉴别有没有心思不轨的下臣。
姜皇氏被推翻,陆景渊新皇上位,少不了有忠于姜皇氏的臣子下绊子,现在朝堂动乱不安,切不可放松大意。
至于闫胥真的话……
梦靖妖眼睑低垂,她听了他最后的忠告,昨夜给自己做了一个深入的自检,发现了些她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为了确保自己没有错怪陆景渊,她甚至花费了不少的时间把太阳院的古籍翻了一遍又一遍,得来的结果却更加钉死了之前的结论。
但……只要陆景渊不动手,她还是愿意陪他演一辈子戏的,只是想把这东西从身体里弄出去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