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曹招娣扯了一下她的辫子,都给她疼出心理阴影来了。
现在看到一根可以把头发盘起来的簪子,心里冒出来的念头就怎么也收不回去了。
两人一直牵着手,胡林又一门心思往前挤,供销社店不大,人多,天又热,一股汗臭味儿。
她只想赶紧买完东西离开。
于是这短暂的停顿,她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回头看去,正好看见李爱花收回视线的神情。
胡林顺着李爱花之前看过去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根极其普通的木簪。
发簪什么装饰都没有,浑身打磨光滑,颜色红黄混杂,是酸枝材料做的。
看样子只是酸枝边材做出的成品,标价,九分钱。
应该是这种东西是属于旧时代的标志,所以极其便宜。
“想要?”胡林问李爱花,还不等李爱花回答,接着又说,“那便买回去。”
“也没有那么想要。”李爱花拉着胡林去买蔬菜。
全家上下就只有一块钱,闺女选的都是些实用的东西,都没给自己买点啥,她怎么能这么自私。
这次却轮到胡林站着不走了,“没那么想要,也就是有过这个念头。”
李爱花微愣,没想到闺女会这样拆解她的意思。
“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贺你新生。”胡林看着李爱花缓缓说着。
被闺女如此珍视对待,李爱花红了眼眶,眼泪直冒。
在她们附近的人看见李爱花这模样,都把扫寻着自己中意东西的视线往这边分了些。
“不许哭。”胡林看到李爱花眼泪汪汪的模样,连忙喝道。
她最烦人哭。
李爱花抬手胡乱抹了抹眼睛,把眼泪揩掉,带着哭腔说:“我没哭。”
胡林看着李爱花眼睛周围还残存的泪水,没细追。
“把簪子拿下来。”
李爱花感动之余,还是有些犹豫。
她要是买了簪子,就还有几毛钱了,这能买多少蔬菜?
闺女不是吃野菜都吃够够的了嘛。
胡林见李爱花还在犹豫,催促,“赶紧的啊!”
都说了给她买,理由也给找了,她怎么还磨磨蹭蹭的?
在这些小事上,总是让她不满意。
听到闺女的催促,李爱花这才把簪子拿了下来。
随后两人又去拿了些能存放的土豆和倭瓜。
看着绿叶蔬菜,胡林眼馋得紧,但考虑到蔬菜的存放性不久,只能放弃了。
土豆和倭瓜买回去,放得久些,望梅止渴后还能解馋。
拿完东西两人就去柜台结账。
这一结账,两人都傻眼了。
售货员让她们给票!
这玩意儿,他们可没有啊!
胡林和李爱花都没上这新时代的商铺买过东西,眼下这是第一次。
“有没有票?没票就补钱。”售货员看到发愣的两人,原本冷淡的态度一下的冰冷起来。
特别是后面还有那么多人在排队,眼前这身着满是补丁衣服的母女还在耽搁时间。
李爱花听到售货员有些恶劣的语气,心里慌了起来。
“我们没带那么多钱,超了的钱你就从鸡蛋和蔬菜里面拿出来吧。”还没有柜台高的胡林出声。
售货员听到这稚嫩的声音,神情不耐的看向满脸沧桑,身型有些伛偻,但精神头不错的李爱花确认。
李爱花连忙点点头,“就按照我闺女说的办吧。”
售货员瞪了一眼不懂规矩的李爱花,开始拿东西出来。
同时心里也在腹诽眼前这个妇女。
她就还没见过听闺女话的大人,这大人当得真真是没骨气透了,都能让小孩儿当家作主。
售货员拿出了十个鸡蛋,土豆,倭瓜,这才收了李爱花先前放在柜面上的一块钱。
随后售货员嫌弃的打发两人一句“走吧”,后面等着结账的人听了就赶紧把自己买的东西放到柜面上清算,同时也伸手从兜里拿出几张票和钱。
李爱花连忙让出些位置给后面的人,旋即快速的把她们买的东西放到小背篓里,带着胡林离开。
出了供销社,胡林这才放开鼻子,大口的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不像在供销社里面,吸一口气,憋一段时间才又换气。
可憋死她了。
缓了一会儿,胡林问:“她拿了多少东西出来?”
李爱花报出刚才自己所见。
胡林听到,无语了片刻。
没有票,她们居然多给了三毛四分钱!
这下好了,解馋用的土豆和倭瓜没了。
李爱花手掌大的土豆,和她两个拳头大小的倭瓜啊!
可惜了!
果然,在现在,票才是王道。
“把时钟拿出来。”
李爱花疑惑的把时钟给胡林。
胡林看着供销社柜台后面摆放着的,挂钟上显示的时间,给手里的时钟手动调时上弦。
李爱花看着胡林摆弄着闹钟,打量起来。
闺女小小的手拿圆滚滚军绿色的肚身,手不够大,看似拿不住,但闺女拿得很稳。
闹钟上头有两个银色的耳朵,耳朵上有个方便挂着的大弧扣,底座支出两根前端打磨浑圆的小铁棍。
白色透明的肚子里是一个个数字,中间是时、分、秒针,前两个是黑色的,只有秒针是红色的。
等李爱花看完,胡林也把秒针对好,上完弦了。
现在离杨老说的三个小时,还有半个多小时。
“走吧,回去了。”胡林把时钟递给李爱花,对县城俨然没什么留恋。
等她下次再来县城的时候,就是她开始挣钱的时候。
李爱花把闹钟放到小背篓里,和胡林去县城门口。
远远的就看见杨老的牛车上坐了几个人。
除开先前一同来县城的三人,还有几个是没见过。
可能是来县城走亲串戚后留宿在县城,今天才回村的,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些胡林都不关心,她现在在乎的是回去的路上,他们买的鸡蛋会不会被颠坏咯!
看到母女二人,杨老没什么表情的瞅了一眼,然后接着和其他村拉车的老头闲聊。
这时县城门口停着好几辆车,看着比她们来时热闹多了。
有的是牛车,有的是驴车,都是县城附近村里的人。
李爱花看到牛车,想起了一路的颠簸,担忧起来,“闺女,我们买的鸡蛋会颠坏吧。”
鸡蛋壳易碎,就算有她衣服垫着,可路上颠起来,那可是一直颠,还有镜子闹钟在一起,能不磕坏嘛。
“去城外扯点野草垫着。”先前进城的时候,外面离城里不远的野外有树和野草。
县城的人几乎不靠地里过活,所以还能看见野草。
像是在村里,连野草都不好找,都被人打去喂家禽,和村里养着的猪和牛了。
除非那种畜生都不吃的野草,才能得以存活下来。
胡林带着李爱花去城外野地里找了好些野草,把鸡蛋、闹钟、镜子都妥善的安顿好。
胡林把发簪单独拿出来递给李爱花,“把头发盘起来吧,野草脏,放背篓里都给弄脏了。”
“诶!”李爱花在身上擦了擦手,珍重的接过簪子,生疏的把自己的长辫子盘在脑后,最后用簪子固定住。
盘起头发的李爱花,看起来有几分旧时代人的影子。
“回去吧。”
她们坐上牛车没多久,就看到杨老摸出一块怀表来。
胡林瞧见,不由得正色起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来。
什么来头,居然有怀表!
这可是值钱的东西。
蓦地胡林想起之前曹招娣对杨老的态度。恭恭敬敬的。
小老头身份不简单啊!
杨老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视线,而是看了看时间。
见到点了,他和老伙计们打了招呼,赶着牛车带着他们离开了县城。
胡林坐在牛车上,看着县城逐渐在视野中变小。
回程对胡林来说可就难捱的,到村口感觉屁股都要颠开花了。
也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下了牛车,大家伙儿都急忙往家里赶去。
唯有胡林磨磨蹭蹭的,李爱花虽然不理解,但还是乖乖的迁就着。
等到村里的其他人都走出去稍远些,胡林特意走向杨老,“辛苦您了。”
杨老正在摸着他的好伙伴,老黄牛,乍一下听到胡林的道谢,眼里带着丝毫不掩饰的惊讶看着胡林。
显然是没有孩子这么对他说过,这样堪称直白道谢的话。
村里的孩子大多数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平日里连话都懒得和他说上一句
只有村里知道他身份的人,会尊称他一声杨老,迎来送往间大家也会尊敬的跟他客套几句。
而且,孩子先前可不是这个态度!
难道她知道自己是谁了?
谁告诉她的?李爱花也不认识他才对。
杨老对胡林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心里生疑,同时对胡林这种尊敬下谄媚的模样有些生厌。
果然胡家的人基本都是一个德行,这娃娃不如她爹和四房的那几个。
杨老心思百转千回后,心里对胡林下了判断。
胡林感知到杨老对她生出的,细微的厌恶之感,当即没再说话,跟李爱花离开了。
本来想着露个脸,浅浅刷点好感,哪知误打误撞,马屁拍到马蹄上了。
看来她也不是什么,整个世界都围着她转的气运之子、天选主角这类人。
既没有没什么光环,也没有buff加身。
可能运气都在再来一次这儿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