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欢迎?”胡林自个儿在椅子上坐下。
扫了眼这没有丝毫变化的卫生室,“你猜我今天找你来干嘛来了?”
“总不能是来讨债的吧!你还欠我钱呐!
说来,你什么时候还钱?
当初说好的,两年之后让我看到收益,现在已经到时间咯!”
说完,赵铭话一转,又道,
“当然,你要是觉得有难度的话,这事儿我们可以再谈。
等你长大了后再还钱也不迟,不过嘛,这利息总是要有的。”
说到后面,赵铭看起来贼兮兮的。
显然他早就想过这事儿了。
说不定要给多少利息钱,他都已经算好了,就等着胡林上门。
“想法很好,不过我怕是不能如你愿了。”胡林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赵铭“?”
他一脸懵的看着胡林。
玩什么花样呢?
胡林在赵铭满脸不解中,从兜里掏出来二十块钱。
放在赵铭面前。
抬了抬下巴,“分期付款。”
赵铭“……”
他看着面前薄薄的几张钞票,大脑有些宕机了。
她还真搞来了钱!
二十块对他来说虽然不多,但放在小河村来说也不少了。
关键她才七岁!
这些钱,比得上小河村好些家庭年底结算时兑换的钱了。
“你哪里来的钱?你父母知道你赊账的事了?”
赵铭回过神来,脑中进行着疯狂的头脑风暴。
理智上,他不该相信胡林小小年纪,就已经能挣到大多数人挣不到的钱。
可感性上,他又相信胡林能做到。
那利落的杀鸡手法,和源源不断的野味以肉换药,可以证明她的不凡。
“不知道。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儿,关她们什么事儿?”
胡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一刻的赵铭,怎么降智了?
“行吧。”赵铭放弃挣扎。
“那你跟我说说呗!你哪来的生财之道?带我一个呗!”
这样他就又能改善生活了。
还可以存些钱,攒着等有机会买些研究的器材。
胡林说的滞留针,他在两年有构建过蓝图,只是缺少落地实验。
“我也想啊,可你好像并不能挣这份钱。”胡林逗着赵铭。
“你倒是说啊!光说我不行。
我都不知道挣钱的路子是什么,就说我不行,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我很能吃苦的。”
他每年秋收到年底都忙疯了好吧,还年年上到大年三十。
有那个医生能有他辛苦!
“上山打猎,你行吗?”胡林言语简短,但直击要害。
“什么?”赵铭惊讶,“你上山打猎?”
赵铭震惊。
“嗯哼?”胡林带着几分志得意满,看着逐渐开始怀疑人生的赵铭,“我就说你不行吧。”
赵铭麻木!
“呵呵。”赵铭惨淡的搭腔,“这是小河村的所有人都不行。”
前些年那些上山打猎受伤的汉子,他是一个个亲手医治的。
通过那些伤口,对大青山深处的危险可窥一二。
原来早有端倪,只是他一直麻痹自己,不曾睁眼瞧瞧。
胡林敢这样和他立新的约定,肯定是早有准备。
“别气馁,以后要是又有挣钱的路子,我再叫上你啊!”
胡林消遣着赵铭。
“你是真厉害。”赵铭佩服,“你都没受过伤吗?”
“没有,只是那群毒蛇有点烦人。”胡林想起那条被毒蛇群抢了的棕黑锦蛇。
心里闪过丝郁气。
“你知道打猎在村里是不允许的吗?”
“知道啊。但是我听说不是没有明令禁止吗?
只是村长见大家都受伤还没有打到什么猎物,才跟呼吁大伙儿以上工为重。
但我这不没受伤,而且收获还不错,不然拿什么还你钱?”
胡林一套组合拳打下来,让赵铭没了话。
“行吧。”赵铭叹了口气,“不过我提醒你,不要抱有侥幸心理,大青山的深处是很危险的。
几年前,有个汉子上山打猎被野猪咬了一口,大腿被扯掉了一大片肉。
抬回来在床上躺了大半年,腿上的肉也没长好,一直凹陷着。
大腿筋断了几根,伤好了后,也成了跛子。
村长就是因为这事儿才开会说的。”
对于赵铭好心的忠告,胡林点了点头,了然。
“我就在外围,捉点野鸡、野兔这些。
就我这小身板,跑深山老林去,那不是找死嘛!
你放心,我可是死过一次的人,这条小命儿,我还不想那么早就交代了。”
赵铭说的有野猪这事儿,胡林放在心上了。
以后捕猎的时候都得注意点,指不定哪天就碰上了。
虽说她现在捕猎的地方对于整个大青山来说,还真是最外围的地带,但架不住有些大型动物会抽风来外围溜达。
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你知道就好。”赵铭拿起钱,晃了晃,“给你消账了啊,还欠一百六十八块五毛三。”
“知道了,知道了。”胡林蹙眉,起身离开,背影颇为潇洒,“走了。”
赵铭看着,笑着摇了摇头。
这娃娃,还真是会让人刮目相看。
不过,她的身上,也藏着太多秘密。
胡林一脚跨出门槛,若有所感的往旁边看去,正好看进李爱花那红彤彤的眼里。
怎么来了还偷偷摸摸的。
“回去吧。”胡林说了句,带着李爱花离开卫生室。
李爱花把自行车还了,想着来卫生室接闺女,就没和翠姐多聊。
哪知她一过来,就听到赵医生说销账的事儿。
她这才反应过来,当初闺女说的未来的钱是什么意思。
当初是闺女跟赵医生赊账给她看的病。
小小年纪就背着这么多债,可闺女从没跟她说过一句。
都是自己一个人扛着。
可想想,她都干了些什么?
竟然还有想要左右闺女想法的念头。
她真是该死!
闺女对她这么好,她又是怎么对闺女的。
不但没能帮上闺女,还处处拖后腿,唱反调。
她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一路上,李爱花都在自省。
一边想,眼泪一边掉。
还好这时候路上都没什么人,不然看到李爱花委屈的小媳妇儿这幕,村里还不知道要产生多少个版本的八卦。
其实,村里已经有了些李爱花的八卦。
只是他们晚上都没出来消食,溜达,交换八卦,所以并不知道。
回到家,胡林看着李爱花那水肿起来的眼睛,有些无奈。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接下来就好好和我一起挣钱。
早日把这些钱还了,让我也松快些。”
这件事纯属是意外。
她真没想让李爱花知道这事儿的。
李爱花穿的布鞋,走路又轻,她和赵铭聊得上头,都没听见脚步声儿。
“闺女,妈这两年这么对你,你是不是也后悔过当初借钱给我看病。”
李爱花到现在,情绪有些崩溃。
想要宣泄些什么,抓住些什么,亦或者挣脱些什么。
听到李爱花又自称‘妈’,胡林皱起了眉头,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一回答,不就变相承认了,自己是她女儿。
这还真是个麻烦事儿。
关键好不好和李爱花说。
总不能直接说,你今后不许自称是我妈,更不许把我当作你闺女。
这明晃晃的摊牌,就算李爱花再死忠她,那也得怀疑她是不是被精怪上身了。
而且,就李爱花现在的心性能承受住事实吗?
这也是个问题。
李爱花看胡林半天不回答,凄然泪下,自言自语,“你肯定是后悔的吧。
当初爹娘知道我吃药要花很多钱,就直接断了药。
胡家知道后,也没有让我吃药。
他们都知道要花很多钱,是个无底洞。
反正也死不了,就这么凑合着活着。
只有闺女你,肯为我这条烂命操心。
我还傻乎乎的做些让你失望的事儿。
闺女,你心里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啊?”
李爱花坐在凳子上六神无主,像个满身裂痕的陶瓷,一触即碎。
此时李爱花的神经脆弱得像一根绷紧了的头发丝儿,只要再施加一点压力,就会全然崩溃。
看着在崩溃边缘的李爱花,胡林有些头痛。
敏感、脆弱,还悲观。
真是难搞极了!
“当时我并不后悔。健康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要你健康的活着,帮我做更多的事儿。
这两年你的表现是很让我失望,但你现在不是已经在改变了吗?
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是相信你可以成长为参天大树。
风吹不倒,水淹不死,生生不息。”
现在的李爱花,急需一碗十全大补鸡汤。
恰好,她口才还成。
“真的吗?闺女,你还愿意相信我吗?我真的能做到吗?”
李爱花急需求证,想要听到更多觉得她值得的话,来修补她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真的,不然我也不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这些。
还记得我上次说过的吗?
你要是不立起来,也可以,我依然会护着你,但那是普通妇女的活法。
而我一直想的是让你站起来,走出小河村,去看外面的世界。
让你有能力去寻找你自己喜欢的人生。
所幸,你没让我失望。
你选择了和我一起去看这个世界。”
这是她第一次在李爱花面前袒露她对李爱花的期望,和规划。
之前或许是她想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