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酒葫芦,沉默许久后才开口,说:“这酒啊,不纯,等哪日我去太子府,把当年埋好的挖出来。”
听见这熟悉的语调,冥翼也放松下来,说:“好啊,我们还可以比一比,看谁先找到!”
沈泽宸不轻不重的给了他一拳,佯装怒道:“看不起谁啊你,你小子!”
他也不等冥翼回答,自顾自的说道:“还是等等吧,等你回来再挖出来,到时候庆祝你们凯旋,最好是在你和阿悌的婚宴上开封!”
冥翼又气又笑,说:“老不正经的!”
镜初直起身子,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说:“哪里老了?我不过虚长你几岁,如今不过而立之年,好啊你小子,竟敢这么说我!”
两人胡乱打闹一番,才开始说起正事。
“此去南疆,你要万事小心,元一他不好对付。”
冥翼也是端正了身体,问:“宣德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镜初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最后加了一句:“当年事发突然,我只来得及庇佑青城山的那群孩子们,具体的我所知不多,还是要等你们找回记忆来再行商议。”
冥翼点点头,没有什么要问的了,他看着镜初,忽然说了一句:“会再见的。”
“我们都会再见的。”
镜初听了后笑了,冥翼难得认真说话,这一句,或许是预言,也或许是安慰,但不论是哪种,都让他的心里好受一点。
对他是,对宋陵也是。
***
李母这几日不知怎么了,总是看着镜初出神,口中念念叨叨的,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杨寞让她下山去买张记铺子的卤肉了,那家铺子生意好得很,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伍,林依找到她的时候,李母刚好提了肉,转头就看见了自己的女儿。
她打着伞,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知道为什么,李母忽然觉得,她没有刚回来时那么突兀了,好像和......这个世界融入了些许。
在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她没来由的有些想哭。就像是她昨晚做的一个梦一样,梦中大雪纷飞,他们在雪地里艰难的前行,被冻得不会说话,大风扑来,他们走散了。
她看见林依一个人在雪地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满脸通红,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她找到了失散的那些人,然后重逢在一场暖春里。
那个梦的结局其实很好,她醒来后却怅然若失,心中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她看见林依站在这清明的小雨中,安安静静的等着她。
朝中的事情林依没有同她说,沈易安征询过她的意见,说李母毕竟辛苦把她养大,要不要封一个诰命夫人之类的,接她去宫里居住。
林依想了想,拒绝了。
现在朝中形势不稳定,她护住沈易安尚且吃力,若是此刻给李母加封,那就是给那些人多了个目标,不但不能让李母享福,还会给她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
沈易安知道她的顾虑,后面就没有再提了,还派了两个暗卫,在李母下山办事的时候跟着她,确保她的安全。
林依接到了李母,两人挽着手一起上山。
到了现在,林依还是不太想同她说外面的那些事,叫她说谎她也说不来,只留下一片沉默。
倒是李母看着她,问:“依依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林依点了点头,想了想说:“有个朋友生了重病,南疆那边或许有救治的法子,我......想带他去看一看。”
这也不算是说谎,他们此去,确实有这般打算。
李母了然,她拍着林依以做安抚,说:“是冥翼那孩子吧?有一晚我起来喝水,看见他蜷缩在树下,整个人抖着,那孩子要强,察觉到我之后,又装作无事,还笑着跟我打招呼......”
她说着,不免有些唏嘘,其实她觉得这个孩子很不错,但是人吃五谷杂粮,生老病死是逃不开的,既然遭上了,那也没有办法。
林依低低的“嗯”了一声。
李母看着她,问:“你同娘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喜欢冥翼那孩子?”
这回林依倒是抬起头了,那双眸子明亮而特别,她极为认真的说了四个字:“非他不可。”
李母愣住了,半响后叹到:“你怎么那么执拗呢?如果......”
她没有说完这句话,是不想这“如果”两个字后面的事情真的发生,作为一个母亲,她自然希望孩子们都好好的,幸福安康。
林依却知道她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她很坚定:“不会,也不可。”
李母点点头,没有再说,毕竟孩子们都大了,外面的天地,还是要让他们去看一看,闯一闯。
传旨太监来到青城山时,莫说那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了,便是早年间和朝堂有关系的古钟年都是懵的,吴质也皱起眉头。
杨时?怎么会忽然封杨时为从五品骑都尉,让他随公主人马,去救援围困苍山的镇昀将军?
杨时恭恭敬敬的接了圣旨,才刚刚站起身,卫铮和叶庭风就来了。
叶庭风一进门,说:“你们也接到圣旨了?”
吴质问:“也?”
叶庭风点了点头,看向卫铮:“陛下让他随公主驾,支援前线。”
吴质有些意外:“我以为陛下短时间内不会动他。”毕竟卫国公手握的那几十万大军,是边防重阵,若有一日要反,那就是每一位皇帝的心头病。
而沈易安就这么放虎归山,不仅放虎归山,还让她去护卫公主?
卫铮也觉得奇怪,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话说回来,咱们这位凭空冒出来的公主是怎么回事?靠谱么?”
叶庭风笑了,说:“这个我查过,陛下刚登基时,遭遇刺杀,就是这位公主保住了陛下的命。”
“我看血脉是假,陛下需要一个足够忠诚可用的人稳定朝纲是真。”
“陛下在昏迷期间,就是她批阅奏折,下达政令,我认真看过她下的政令......”
他说到这里,忽然不知该如何形容了,斟酌半响后,才说出一个评价:“总之,这位公主,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
卫铮在朝中也有一股自己的势力,虽说那样问了出来,但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风声,如今听见叶庭风这样说,倒是没有多少意外。
吴质则不一样,他有目光,也有眼界,但终归只是一个人,势力单薄了些,这些街坊中打探不到的消息,他也掌握不到。
此时听见叶庭风这样描述,只能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说来也巧,林依就在那时去找了古钟年,同他说了来龙去脉,此时师生二人回到草堂,古老头子咳嗽两声,宣布到:“林丫头和冥小子有事情要出去一段时间。”
草堂内一片安静,听着他的下文。
“不过你们也别高兴......”
“......”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老师,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们高兴了?
古钟年没想到这两个人缘会那么好,又尴尬的咳了两声,才接着说:“我的意思是武术课!武术课!林丫头走了,你们的武术课不可以停,我已经让丫头拟好了计划表,到时候你们按着上面的要求来练就行了!”
他话音一落,草堂内响起了一片哀嚎。
古钟年像个孩子一样,得意的笑了。
冥翼事先和钟诚交代好了,所以现在他还算安静,没有吵闹。
但是其他人不一样,有人好奇问:“什么事情啊?怎么都要出去?”
古钟年没好气,说:“问什么问,大人的事你们这些孩子少管!”
那人撇了撇嘴,和身边的人眉来眼去,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