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莲一开始就和顾恒卿闹不愉快,又跟草灵君打小报告说顾恒卿如何如何欺负她。
顾恒卿伸冤道:“我没有,她非来说草灵君比我师父厉害,我不服气,才跟着争吵的。”
草灵君摸着胡须,含笑慈爱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就是神仙也有优势和缺点,怎能说得清谁更胜一筹呢?”
澹台莲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草灵君。
顾恒卿说:“捡着软柿子就不一样了。”
澹台莲哼了一声,委屈地看着草灵君。
草灵君安慰了她一阵,不由叹道:“男徒弟顽皮,连女徒弟都不好哄。”
澹台莲听说,忙拽着草灵君的手臂晃来晃去:“莲儿最乖了,不用师父操心。”
草灵君含笑点头:“嗯,莲儿最孝顺为师了。”
顾恒卿看着他们不顺眼,去看白求跹。白求跹微微笑道:“你想去凡间吃鸡肉吗?”
顾恒卿欢喜道:“好啊。”有一阵犹豫:“可是弟子已经练成了辟谷术,有很久没吃鸡肉了,味道虽好,但弟子可吃可不吃,吃了还是等同浪费粮食。”
白求跹笑道:“只要恒卿高兴就行,管他浪不浪费。”
顾恒卿听着,抬起头来。
白求跹笑吟吟道:“趁他们师徒俩腻在那儿,我们就偷偷溜走,等他们回过神来,发现人不见了,肯定是一阵尴尬。”
顾恒卿想到草灵君和澹台莲师徒情深一阵肉麻的画面后,两人醒过神,发现旁边的两只电灯泡不见了,雪山风雪潇潇,遗世绝立,别有一番风景,便偷笑着,和白求跹遁光离去。
飞行中,顾恒卿对白求跹道:“师父,弟子想吃”
“很久没吃仍记着菜名啊?”白求跹调侃道。
顾恒卿不好意思地笑笑:“弟子从前经常吃,一时不吃,菜名和味道还是记着的。”
“好,为师就带你吃个够。”
二人到了京城最繁盛的街道,用了最简单的法术易容。因为白求跹顾虑着,世人眼杂,尽量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倘或顾恒卿摘了纱笠,一路上还不知能招来多少狂蜂浪蝶呢。
路上有小贩卖着甜食和点心,顾恒卿看中了一块雪风糕,白求跹就化梧桐叶为金叶,兑换成银两,称了一斤雪风糕。
顾恒卿指着一家人多的小店:“师父,我想吃那个。”
雪风糕还有一两片,都填进白求跹的肚子里了,白求跹走到那家店面,问一个伙计怎么卖,而后端了一盘藕粉丸子,递给顾恒卿。
顾恒卿吞下肚,又说:“师父,弟子还想吃。”
白求跹挑挑眉,又去盛了。
顾恒卿站在店外,随意张望了四周,忽然看到一个乞儿,右脚包着布,拄着一根晾衣用的木施,面前放了一个破碗,里面只有数枚铜钱,怪可怜的,就动了恻隐之心,想过去施舍银两。
“恒卿。”白求跹将藕粉丸子给他。
顾恒卿拿起几个给白求跹:“师父,你尝尝。”
白求跹接在手里,看到顾恒卿自己也挑了一个放进嘴中,然后捧着那盘藕粉丸子送去给了一个瘸脚的乞丐。
顾恒卿拿着空盘回来,亲自送还给了店家,出来时对白求跹说:“师父,你看时上还有因贫穷挨饿的人,既要饱受风霜,还要忍受身残的痛苦,多么不容易。”
白求跹道:“恒卿,为师以前也像你这样周济过穷人,只是为师的师父这么说过:‘你看有些人很可怜,事实并非如此。有些人原本有钱,却装成可怜的叫花子,乞讨比人的施舍。’华山曾有一名弟子下山历练,资历尚浅,只觉得一个乞儿很可怜,就过去施舍一些银两,谁知反被那乞儿痛揍一顿。所以,人,就算要做好事,也要看情况。因果轮回,此人如今为乞,过去和未来又是如何的呢?不好说。因果自有轮回,凡事的起因必有其因果,有时候我们也无需多干涉。”
“还是那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吗?”顾恒卿问道。
“我们修仙,修成大道超出轮回,修成了自己。而佛教有大乘和小乘,小乘修个人,而大乘是可度脱所有众生。奈河其实也有摆渡人,只是一切随缘。”白求跹道。
顾恒卿想了想,说:“师父,既然天道是不公平的,那天平又是因何而生?”
白求跹道:“凡事皆有对立,位置是相对的,有不公就有公平,有公平就有不公。”
“那假如弟子哪天做错了事,师父是选择主持公道还是偏袒到弟子这一边呢?”顾恒卿问道。
白求跹随口道:“看情况啊。不过,为师一般情况下会偏心,向着恒卿。”
顾恒卿一眯眼:“倘若弟子看见一人不爽,刻意针对,而那人亦辱骂弟子,不成想被弟子施法打得落花流水,逃之夭夭。师父觉得,谁对谁错呢??”
白求跹含糊道:“哟呵,得罪了我家恒卿还想逃?为师偏支持恒卿的。”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一家酒楼,白求跹点了几道菜,又让小二送上茶水。
白求跹握着瓷杯,一只手优雅无比地拿起,喝尽了一盏茶。而后,又芯倒了一杯,给顾恒卿:“恒卿,你照着为师方才的动作,喝一遍。”
顾恒卿照做。
白求跹道:“恒卿,你看,你的动作和我做的几乎一模一样,有时候缘分就是如此,有些人他们在不同的地方,都能做同样的事,且动作如出一辙。但是其中总有差别,这些差别也是因为世上没有完全一样的人,没有完全一样的缘分。”
顾恒卿似懂非懂。
白求跹又指了那些菜:“这些都是你平日爱吃的,我们难得一起下山,就玩个通宵。”
顾恒卿伸向蒜蓉烤鸡的筷子顿了顿,抬头看一眼道:“师父不回去了?”
白求跹笑道:“这有什么,今天都大年三十了,咱们在人间玩一玩,晚点回去问你宋师叔要红包。唔,不过你可别熬夜守岁,修仙也是要保养精力的。”
“嗯。”顾恒卿点头。
白求跹帮着他数了数:“宋昀一个红包,山中十位长老十个红包,宋昀座下还剩有六个弟子,六个红包……”
顾恒卿嚼着白斩鸡说:“师父,你还有一个红包呢。”
白求跹瞪着他:“为师的红包能和他们送的一样吗?”
顾恒卿听着有理,一副受教样。
白求跹数来数去,忽然放下手,说:“恒卿啊,我们华山中一共有多少弟子来着?”
顾恒卿想了想,说:“三千多个吧。”
白求跹的嘴角抽了一抽:“怪不得我每次过年钱都会少,梧桐树叶一棵棵光秃秃的,三千多的,除去师兄师叔,还是三千多个。唉,恒卿,你除夕夜拿了红包就跑吧,过年的几天就赖在人间,为师陪你。”
顾恒卿问道:“为何?”
白求跹一副“你连这都不知道”的表情,说;“还不是怕你那些师弟师妹师侄问你讨红包,你给的比拿的还多,这几年下去,梧桐树叶子长都来不及长,非吃穷了我不可。”
顾恒卿眼角一抽搐:“师父,以前没看出你那么吝啬。”
白求跹扶着额:“以前过年为师不是呆在明凰殿就是在外面,顶多出席迎春晚会,没怎么在华山中露面,不然那些弟子跟疯了一样,召集狐朋狗友,龙兄虎弟,一边追着我要签名,一边问我讨红包,我们师徒俩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顾恒卿问道:“既然他们要红包,就没人少给不就行了?”
白求跹叹道:“为师是掌教,自然要树立良好的形象,你是为师的徒弟,收了别人的红包,碍着情面多一点,就得给他们更多的钱,唉,红包不好拿,要是拿了他们的红包,却给了他们一些小数目的钱,人情面上总有一点过不去——不过为师脸皮厚点可以除外,你却是不行,你是为师的代表,代表了为师的光辉形象。”
顾恒卿无奈地说:“师父,你就是打肿脸充胖子,还不如不收别人的红包。”
“我这万把年当然没人送红包了,送红包的还不是你,恒卿啊,你问长辈和师兄师姐拿了红包后,给点小数目就行,他们毕竟辈分比你稍微高一点,少给没事,那些小辈可就不一样了。”白求跹道。
“知道了,师父,可是你何时这么小气,多种几棵梧桐树就好了。”也不一定要用梧桐叶子变钱。
白求跹摇摇头。
顾恒卿继续吃菜,嗯,辣子鸡丁,栗子鸡,荷叶鸡,满满的回忆。
“恒卿,你以后点菜可不要点娃娃菜啊。”白求跹说。
“嗯?”顾恒卿迷茫地抬头,这家酒楼他以前来过,娃娃菜还是用鸡汤煲过的。
“好像是打了很多的农药,反正对身体不好,咱们修仙的一向清淡饮食,有害食物少吃较好。”白求跹规劝道。
“嗯,弟子不会吃那些食物的。”
白求跹又点了一碗鸡丝凉面。
顾恒卿趁热吃。
白求跹悠然坐着,嘴里哼唱着:
“买陂塘、旋栽杨柳,依稀淮岸江浦。东皋嘉雨新痕涨,沙觜鹭来鸥聚。堪爱处最好是、一川夜月光流渚。无人独舞。任翠幄张天,柔茵藉地,酒尽未能去。
青绫被,莫忆金闺故步。儒冠曾把身误。弓刀千骑成何事,荒了邵平瓜圃。君试觑。满青镜、星星鬓影今如许……”
云收雨歇,又是一年春。
蚀仙散毒解后,太上玄清真法上了数层楼,只是内心的情感淡了许多。也只有这些时日的相处,让我渐渐变回了原来的性格。
白求跹望着顾恒卿,似是叹,似是怜:“恒卿。”一切悲喜皆因你。
“嗯?”顾恒卿抬起了头,他的双眼因她而笑,里面溢满着专属于送与她的崇敬和倾慕。
白求跹目光飘离,瞅着某处:“皇宫除夕夜会送五百个红灯笼,你想不想去?”
她比较喜欢凑热闹,而听说顾恒卿已经基本解决了和萧韶的矛盾,那应该没啥问题。
顾恒卿淡淡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