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两个女人,一个浓妆艳抹,花枝招展,是吴昭仪,另一个脸色苍白,略施粉黛,是殷贵妃。
这殷贵妃像是被吴昭仪硬拉着来的,吴昭仪挽着她的手,有说有笑,而殷贵妃偶尔会挤出一丝丝笑容,但怎么看怎么勉强,心不在焉的。
殷贵妃一抬眼,对上萧韶的目光,无端的有一种非敌非友的异样。而后眼神一飘忽,眼珠子滴溜溜转,不知在想什么,总之,她压根儿没听吴昭仪讲了什么。
萧韶见此情景,想到敖恕还在里屋,有他在一能保险,二能壮胆,请回来还真是对了。她赶紧进屋,去叫敖恕。
而那边的吴昭仪只看到这一景象:那不知天高地厚出宫许多时日的盈余公主回来,为着一份点心开罪她,后者来公主的寝殿看看,公主反而先被吓跑了。
吴昭仪嘴角上扬的笑容愈发得意。
芸诺等宫女不由紧张起来,吴昭仪才来,公主怎么没打个完整照面就望风而逃了?
吴昭仪对殷贵妃道:“姐姐得皇上的恩宠,福泽深厚,一般人不敢得罪了,便是平日有些体面的,还要让着姐姐几分颜色呢。”
殷贵妃淡淡道:“还好。”她没吴昭仪那么骄纵,自以为是,反是有了一层隐忧,恐萧韶回去拿什么厉害物儿来。
萧韶出来时,笼着袖子,皮笑肉不笑道:“殷贵妃和吴昭仪来了,刚还说起你们呢。”
这小丫头还不逃?吴昭仪仗着有殷贵妃,也不怕这个皇帝的女儿了,挑眉道:“哦?公主怎么说的?”
萧韶抿嘴一笑,指着芸诺道:“还不是这丫头,本公主命她去御膳房拿点心,她过了好久才回来,说是被吴昭仪的宫女占了去,又等厨子新做一份,那吴昭仪的宫女又来,还是要,两个下人抢来抢去,结果把东西撒了,盘也破了。本公主想,咱们宫里头什么没有,下人的月钱也有一贯呢,怎么到了今日,连份点心都要争得头破血流,倒好像吃不起似的。”
她撩上颤抖的芸诺的一只袖子,指了指:“喏,这里还抓了好些血痕,请太医治治要钱,还不如把看病钱换成点心钱。不就一吃食,至于这么拼命吗,要是传出去,还被百姓笑话我们宫里人眼皮子浅,食物也要抢着吃。”
吴昭仪气得变了脸色,一手拽住旁边的宫女,说:“公主此言未免说的太早,本宫的芜诺,瞧袖子都被芸诺扯掉了一根线。”
其他人偷笑了笑,萧韶抿嘴笑道:“吴昭仪可能没听懂本公主的意思,为着一份点心就争得动手斗嘴皮子,还为丁点小事去别人寝殿,打扰本公主休息,还耽误了吃点心的时间。本公主原先不过是饿了,才差芸诺去拿点心,结果等了半天没回来,肚子饿慌不说,这时辰,都可以吃晚膳了。”
萧韶看了眼面色有异的殷贵妃,她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左袖,估计是感觉到了灵力的波动,萧韶面不改色地说道:“吴昭仪既然要招待,就该提前备好吃食才是,怎么临时还要一次又一次拿本公主预先拿了的点心?难道说,你并没招待之心,只是临时应付?准备都没充分,那还不如算了呢。”
“你你你……你血口喷人!”吴昭仪大变脸色,指着萧韶道。
“大胆!公主岂是你这嫔妃可以议论的?”芸诺说道。
芜诺也不是省油的灯,说:“我家昭仪本好意来跟公主讲讲道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插嘴!”
萧韶扯起嘴角,冷笑一声:“为了一份点心讲道理,吴昭仪什么时候这么较真了?这真传出去,别说其他宫的人不信,外头的人以讹传讹,把吴昭仪的形象都毁了。”
“盈余公主,别以为你是公主,便可肆意妄为,见了本宫和殷贵妃,你还没行礼呢,就在这里伶牙利嘴诽谤人,成何体统!”吴昭仪愤然道。
萧韶半眯眼:“本公主贵为一国公主,礼可是一般人受得起的?你不过一个昭仪,攀着殷贵妃的面,就想着尾巴翘上天了不成?也不拿面镜子照照,自己是个什么角色。”她低头看看脚履:“想进宫的人一抓一大把,比一脚踩死的蟑螂还多,也不知当年怎么排的上你。”
“你!堂堂公主,竟敢口出秽言!哼,你不过是一个被男人玩弄又抛弃了的弃妇,还真把自己当从前清白,冰清玉洁的公主了?整个皇宫,谁不知道你婚礼当天就被新郎嫌弃,哦,你的男人原来是一个贴身侍卫,一个月前还被斩了呢。”吴昭仪道。
萧韶脸色顿变:“你胡说什么?!”
其他人也惊了,忙拿其他话支吾。这种事能不提就不提,更别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公主说起,触着了皇帝老子的逆鳞就不好了。
“吴昭仪气糊涂了,公主可从没出嫁呢。”
“是啊,公主的侍卫早辞了,现在去了哪都不知道。”
“公主在宫里好好的,哪来什么男人。”
吴昭仪词严厉色道:“你们不必为这种女人说好话!她不过就仗着皇上的疼爱,把消息封锁了罢了,真当我们不知道啊。殷姐姐,你说是不是?”
殷贵妃沉寂不答。
萧韶沉下脸,晦暗。
吴昭仪还在一边喋喋不休,意图激怒萧韶:“就这个被野男人玷污了的女人,还死赖在宫里不走。你还指望能再觅个驸马啊?别做梦了!消息一传出,别说没男人要你,纵是宫里头的太监也嫌弃啊,哈哈哈!”
“啪!”重重的一掌打在了吴昭仪的脸上,印下深红的五指印。
吴昭仪的一颗牙齿带血掉在了地上。
宫女们惊慌极了,殷贵妃仍木着脸,呆滞无神地看向满面怒容,被踩了痛脚的萧韶。
她胸口起伏不定,怒火中烧,咬着牙切了齿道:“你给我闭嘴!”又一掌扇去。
那是她一生最大的唯一的污点,也是影响了她整个人生轨迹的大错误,如果可以,她死也不承认当初的自己所做的事。此时此刻此地,怎么容忍从别人的狗嘴里吐出?
吴昭仪被打翻在地,涂满妆容的脸红肿,她怔怔地看着一身杀气的萧韶,有点像不认识了一般,如此陌生,如此无情,全身散发着愤怒的气息。
“殷姐姐救我!”吴昭仪大叫。
眼前这个公主,出去一段时日,力气陡然惊人。看到倒在地上形容狼狈的吴昭仪,那些宫女无不惊呆,以前怎么不知道,萧韶还能把人打成这样。
殷贵妃无动于衷,眼睁睁看着萧韶一拳一拳落下,左边的袖子略有沉重,似有什么重物。她微微敛眉,对着自己带来的宫女轻声说了几句,那宫女便瞅准时机,趁乱带着她悄悄离开了。
吴昭仪被打得面目全非,鼻青脸肿,蓬头跣足,钗环坠饰都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去,两只绣鞋也不知被踢到哪个角落了。她浑身是伤的缩成一团,战战兢兢地看着萧韶。
萧韶阴狠着目光,忽一转,那些宫女早腿脚麻木,动弹不得,谁还敢去告状?
公主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果然不能随便说人的坏话,踩人的痛脚,否则代价就像吴昭仪这般。
萧韶冷冷道:“吴昭仪失心疯复发,人畜不识,险些误伤本公主,带回宫中,从此着人看管,无事不得外出。”声音陌生,冰凉刺骨,不同于以往的平易近人,温柔和淑。
“是。”那些宫女连忙低眉顺眼。
言外之意,就是让吴昭仪禁足了。公主本没有禁令嫔妃的权力,可皇帝素爱萧韶,萧韶权势贵重,自然不同别个。就算殷贵妃想帮忙,也还得去请皇帝说情。
想到殷贵妃,殷贵妃人呢?
宫女们互相看看,一个说:“奴婢看到芜诺扶着殷贵妃回去了。”
众人顿时悟了,见风使舵,瞧见萧韶不好惹,恐怕连累到自己,就先走一步了,反让吴昭仪垫背受罪。
吴昭仪的宫女虽然有些不甘,皇上此刻病着,不好去打扰,只能扶了吴昭仪起来,先回宫疗伤,再找皇后商议。
这个皇后是个不管事的,却不会睁只眼闭只眼由着萧韶打昭仪,无法无天起来。
一个宫女跳下池,捡起了吴昭仪的一只鞋。
“还有一只。”
宫女们找来找去,最后在茅厕的坑里找着了,这萧韶力气还真准,砸开了茅厕上的稻草,正中掉进了屎尿里。
宫女们有些嫌弃,就借口说找不着了,直接带着吴昭仪回去。
可怜吴昭仪衣衫不整,鼻青脸肿地在宫女们的搀扶下,如丧家之犬一样,在萧韶等人眼皮子底下屁滚尿流地逃之夭夭,一只脚赤着,路上磕着石子,险些绊一跤。
萧韶的宫女们看了也解气。
萧韶回了屋,趁四下无人,对敖恕说:“多亏有你,殷贵妃不敢对我下手。”
敖恕变成人,摸了摸鼻子,说:“你们女人真是麻烦,为了一点心就折腾来折腾去,谁也不放过谁,本太子的肚子可饿扁了,晚膳好了没?”
萧韶连忙出去唤人上晚膳。
敖恕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将一大堆食物填入肚腹里。
萧韶有些犯愁:“才这么点,不够你吃啊。”
敖恕看她一眼:“要不你再去叫?”
萧韶摇了摇头:“宫女们会怀疑的。”
敖恕撇了撇嘴:“本太子事先说好,没吃饱肚子,是不会陪你去抓妖的。”
萧韶思忖了下,认真地看着他说:“你还是去外面打野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