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知情为何物,而对我情根深种。如今你命不保,只得重来,但愿你能再爱上我。这一次,我一定不放手。
你一声声将木鱼敲遍,我喃喃念着《涅盘》,相聚是缘,我修的是你情缘。我一生都在修缘,而你,是我最重要的缘。
顾恒卿没有很快醒来,白求跹等了一千年。
一千年后,白求跹在一处无人问津的山上辟了一座近似明凰殿的宫殿,相似的梧桐树,相似的房间布置。
她事先找了世外桃源的南极仙翁,请他帮忙照看一下冰室里的顾恒卿,如果他醒来,就带到明凰殿吧。
是的,这座宫殿,还是叫明凰殿。
华山的明凰殿依然在,只是少了一道结界,那里成了处理内务,藏阅书籍的地方,一般弟子都能进去。
白求跹很久没见过宋昀了,她想等顾恒卿醒了,他们一起去。
这一天,她在房中查阅资料,忽闻外面传来南极仙翁示意进结界的信息。这里的明凰殿,她一如既往地设了结界,此刻南极仙翁到来,莫非顾恒卿已经醒了?
白求跹连忙放行,从椅子上坐起来。
须臾,南极仙翁拄着手杖,携同一个天青之色衣裳的男子入内。那天青色衣的男子容颜绝美惊艳,倾世无双,即使睡了一千年,也依旧没有改变。
南极仙翁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地对顾恒卿说:“她就是白求跹上仙了,还不快拜她为师。”
顾恒卿目不斜视,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弟子顾恒卿,拜见师父!”
白求跹上前扶起他:“快起来。”
稍稍碰到了手,顾恒卿的眉宇轻微不可察的蹙了下,十分沉稳,姿势没有变过。
白求跹讪讪的缩回手,问道:“有劳仙翁为我带来弟子,此恩求跹定然不忘。”
南极仙翁和善的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他转头对顾恒卿说:“那既然拜了师,恒卿你以后就要认真跟师父学艺,心无旁骛。”
顾恒卿低眉道:“是,弟子一定潜心修行。”
南极仙翁笑了笑,便告辞而去。
白求跹转头看看顾恒卿,这么久没见了,如今一眼见他回来,看他还在自己面前,心里竟然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只是这个顾恒卿,和以前的不太一样,好像比以前更内向了。
白求跹让顾恒卿先和她坐下,随口问道:“恒卿是哪里人氏?”
顾恒卿平淡道:“恒卿无依无靠,不知从何而来,一醒来就见到南极仙翁,他说带我来拜师。”
白求跹不动声色道:“哦。那以后有为师和恒卿相伴,恒卿不会再孤单了。”
顾恒卿不答,眼中是一片陌生和若有似无的疏离。
白求跹的心莫名抽了一下,他怎么变得这么冷漠了。难道是在玄冰里呆了太久,心也冷了?还是受了千年太上玄清真法的维护,变得无心无情了?
不管怎样,顾恒卿还是她的徒弟。
尽管他不记得了,她依然会像以前那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他。
白求跹站起了身,伸出一只手,说:“恒卿,为师先带你去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吧。”
顾恒卿坐了一小会儿,站了起来,却没有接触白求跹的手,连目光也没有多瞄一眼。
白求跹的手晾了半天,无奈地收回,她率先走出殿门,留意着顾恒卿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一定距离。
当初给他的阴影太大,到了如今连自己的师父都信不过了,所以这是对她的惩罚吗?
白求跹每走过一个地方,都会做一定的介绍。
她拉开一扇门,指了里面:“喏,这就是你的房间。”
她特意照着他以前的房间布置,规格也没变。顾恒卿淡淡扫了一回,白求跹心里紧张,道:“进去看看。”
顾恒卿便走了进去。
白求跹从书架上找出三本书,分别是上下册的《牧云记》和一本《百器录》,这是他很久以前看的书,不知重新看到那些文字,还会不会有印象。
说真的,她不太希望他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但他们之间的回忆是美好的。而且,这是他们千年前的约定,来生还做师徒。
现在的顾恒卿更加沉默内敛,冷漠疏离,如果能记起曾经的一些记忆,是不是,还会那样温柔深情地看她?
白求跹的心跳个不停,胸前起伏不定。
她是在等什么?
她曾说:“只有恒卿回来了,我才能静心继续修炼。”
南极仙翁却对她说:“就算他回来了,到时心无法静下来的人恐怕就是你了。”
恒卿,我的顾恒卿……
顾恒卿简单翻阅了三本书,眼神平静无一丝波澜,三本书放回原处,说:“不过是些玄幻传记。”
“你不喜欢吗?”白求跹心咯噔一下。
顾恒卿神色淡漠,与其说是拘谨,倒不如说是无感,声音里似带了一分与生俱来的疏远:“不是没兴趣,弟子心在修行,没空看这些闲书。”
白求跹暗暗叹了口气,又带他去别的地方。
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说:“这是为师的屋子,你如果有什么事,也可以直接进来找我。”
顾恒卿站在门外一尺三丈距离,也不多看。
白求跹只好带他去书房,顺手指了那些书籍:“这些都是求仙问道方面的,还有一些炼丹补灵,降妖除魔的。”
她右手一摊,火光闪过,出现一把血玉剑。
这是当初仙魔大战时,他将血玉笛变化成的剑。白求跹没有将它变回笛子,仍是一把剑的样子,递给顾恒卿说:“恒卿,这是为师送你的见面礼,一把血玉剑。”
顾恒卿双手接过血玉剑,眉梢一挑,没有过多的情感流露,细细查看剑身。
白求跹深吸口气:“以后你就用这把剑修行,防身除害,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顾恒卿持剑抱拳:“弟子谢过师父。”
白求跹暗自又是一声叹息。
次日清晨,白求跹刚出了房间,就见顾恒卿前来,说:“弟子给师父请安。”
这小子从哪学的,还知道请安了?
白求跹微微一笑:“明凰殿就你我师徒二人,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以后见到我,也不必行礼。”
“是。”顾恒卿平静无波道。
白求跹盯了他半晌,和顾恒卿一同来到一棵桃树下,树影斑驳,气氛安静,说:“为师今日教你一套剑法吧。”
顾恒卿迟疑道:“师父这么快就教剑法了?”
白求跹这才想起,眼前的顾恒卿可是好比初学者,哪有一开始就学剑法的。不过,他是怎么发觉其中不对劲的?呵,敢情顾恒卿吃了一趟亏,重生就聪明了起来?
白求跹拿起一根地上的枯树枝,说:“为师见恒卿天资聪颖,生有慧根,一经点拨便能汇通,所以便想教你更高的法术。”
顾恒卿默然。
白求跹暗自冒着冷汗,亏得她脸皮厚,说出这番话,顾恒卿初来乍到,她哪有点拨过?
白求跹假咳一声,肃然道:“剑法是一门较高的学问,其中变化复杂,招式多样,看清之时,又要分析后面的能否连贯,以智取胜。”
她比划着动作,树枝在手中个运转自如,花样百般,招式凌厉而又带了分灵气自然,等到收势时,横空又是一剑。
白求跹晃着手中的树枝,看向目光专注的顾恒卿,问:“恒卿看清楚了吗?”
顾恒卿颔首说:“一点点。”
白求跹笑道:“这是华山剑法的第一式,我们先从简单的动作开始练习。”
白求跹渐渐摸清了这个顾恒卿的脾性,他不仅在性格上比原来的更内向,还多了分稳重。他总是和人保持着一尺距离,你就算靠近了,他也会不动声色地避开到原来的距离。要命的是,他还特别保守,连一根头发丝也不让人碰,白求跹还想趁教的时候揩点油,占占便宜,都被顾恒卿面上不耐的表情和紧皱的眉头吓住。
白求跹老实了,只是虚着手,告诉着他动作要领,他既然不喜欢别人接触他,她不碰就是。可是这不碰,就是几百年之久。
徒弟回来了,她却没碰过!
“嗯,恒卿,你累不累?要不喝一下水……”白求跹拿了一个水壶。
顾恒卿微皱着眉,仍僵持着横剑的动作。
“恒卿,练剑不在一时,这个还算简单的,不用重复练习。”
顾恒卿没有理她。
“唉,恒卿,你先练会儿,为师回房歇息下。”白求跹拔脚就迈出一步。
“师父。”声音淡而无波地响起,微有些清冷。
白求跹心中暗喜,果然还是舍不得她。
她装作矜持地转过头:“什、什么事啊,恒卿?”
顾恒卿迟疑了一会,微蹙着眉问她:“什么时候吃饭啊?”
白求跹一愣神:“吃饭?你,从昨天到现在没吃一口饭?”
顾恒卿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地点头。
白求跹有种想扇自己一耳光的冲动,是了,这徒弟从零开始学习,还没炼成辟谷术,自己怎么就忘了,还把他当从前的不用吃饭对待?
白求跹连忙道:“你怎么不早说,为师以为你会辟谷术,啊,你等一下,为师下山去买点食物,你在这呆着,别乱转啊。”
顾恒卿轻轻的应了一声。
白求跹火急火燎地腾云驾雾,一溜烟奔下市集买饭和鸡肉。
“小二,这个,还有这个,这个,全都打包,我要带走。”
白求跹带着一包饭食回到桃树下,顾恒卿仍在练习着。
白求跹唤道:“恒卿,休息一下,为师给你带好吃的了!”
顾恒卿拿着剑,缓缓朝她走来。
白求跹微笑着,桃花点点,飞舞在两人身边,好似一片梦幻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