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瑶光学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妖界除逆平乱。弟子担心她心性单纯,恐遭遇意外,想一同随去。”顾恒卿说。
白求跹正喝着茶,闻言差点呛到,勉强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你要跟去?”
顾恒卿微一皱眉:“弟子不放心,想陪同她一起去。”
白求跹叹了口气,站起身,到他面前,一本正经道:“恒卿,你担心瑶光安危,这可以理解。但你要知道,你是我的徒弟,为师怎能放心你?妖界地处险恶,逆党诡计多端,敌在暗,我在明,万一被偷袭,可就麻烦了。”
顾恒卿道:“弟子已经学有所成,可以独当一面了。”
白求跹咬着牙,说:“既然如此,为师和你们一起去。”
顾恒卿略迟疑道:“师父也去?”
白求跹一昂下巴:“怎么,嫌弃为师了?”
顾恒卿连忙摇头说:“弟子不敢。”
白求跹说:“那等为师收拾行李吧,何时出发?”
顾恒卿说:“明日巳时。”
“好。”白求跹忍下心中一片酸涩,说道。
看着顾恒卿离去的背影,她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跌坐在椅子上,颓然失落。她根本不用收拾行李,随时出发都行。可是恒卿,我真的没想到,有一天你会为了别的女人,离开明凰殿。
这些年,看他和别的女人走一起,和自己相处之间就较为疏离和淡漠,说不痛是假的。眼是情媒,心为欲种,不去想他,不去看他,天地于我何加焉,又怎会耽误我修行!
她突然想念华山了,怀念那里的山山水水,那里的花花叶叶,还有那里的人。可惜,一去都不复返了。没有回头路,后一步,就是万丈悬崖。
有谁会想到,我万把年积德修来你这样的徒弟,你千把年造孽修来我这样的师父。明明改了一个命运,却又跳去了设好的命运里,命运一环扣一环。仙家的改天换命,也要靠缘分。
次日,白求跹姗姗而来,却也未迟到。顾恒卿见人到齐了,便说:“师父,瑶光,我们便出发吧。”
瑶光轻轻的应着,一笑,声音宛如银铃般悦耳。
白求跹淡淡地“嗯”了声,尽量不泄露心底的情绪。
三人纵着云,飞向妖界。
瑶光时不时问顾恒卿关于一些仙术的要点,看似求学,可白求跹总觉得这要男女别有居心。而顾恒卿总是耐着心回答问题,瑶光偶然碰他的手,他会避开。
白求跹微微皱眉,忽低头指道:“那是什么?”
三人落地,看到一片荒无人烟之地,却弥漫着死气沉沉的阴郁。刚才,这里有一阵异响,乍一眼,就没了。
瑶光警惕地四处张望,忽然,她尖叫一声,连退几步,拔出剑。
一只棕褐色的树妖从地底钻出,丑陋着一张脸,吐着长舌,摇摇晃晃朝她扑来。
瑶光目光一狠,挥剑斩落树妖的头颅。
陆续,又出现了几只树妖。
顾恒卿右手一张,血玉笛化剑,飞在手中,当心一画,往上一抛,剑转了个身,斩了几截树妖的头冠,掉落回顾恒卿的手中。顾恒卿又把剑插在地上,仙气暴涨,将四方的树妖震开,剑身一挥,清光击散了余下的妖气。白求跹亦在旁使着凤凰火,烤焦的烤焦,烧焚的烧焚。
白求跹和顾恒卿忙各自持着法器,一个放火,一个使剑,将左右两边的妖怪都清理干净。
白求跹凝眉道:“这才刚进妖界,就出了乱。”
瑶光苍白了脸,说:“妖族没有一个不认识我的,这些余孽明摆着是想致我于死地。”
白求跹轻轻皱眉。
瑶光忽然委屈道:“师父,瑶光是不是很没用,连这点树妖都害怕?”
顾恒卿说道:“不会,你多加练习,修为提高,他们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瑶光红着眼圈,点点头。
白求跹暗咬牙。
瑶光指着前面那一条河,说:“这条河里藏了一只水妖,吞噬了无数妖灵性命,我们飞在天上,他恐怕也会有所察觉,不如今早将他灭除,也为父皇的妖界除一害。”
顾恒卿不置可否。
白求跹眯起眼,这条河怎么看上去这么怪异,凶气异常,倒好像不太好惹啊。更何况,她如今的道行非从前可比,这么凶险,把自家性命赔进去可不好。
瑶光楚楚可怜地看向顾恒卿。
顾恒卿妥协道:“好吧。”
瑶光欣喜十分,拉了顾恒卿的手说:“那师父,我们快走吧。”
顾恒卿大皱眉头,却还是被她拉向河边。
“哎,恒卿!”白求跹想叫住他,然而人已经被瑶光拉起飞过河面。
“遭了。”白求跹大吃一惊,盯向河面,有一条影子忽长忽短,形状不定,尾羽剑紧握在手,神色凝肃。
瑶光嬉笑着,丝毫没觉得异样,河里那条黑影倏地游向他们,下一刻,翻腾出一股汹涌的白气,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顾恒卿察觉不对劲,慌忙把瑶光往岸上一推。
瑶光大叫着,身子却是飞了出去。
顾恒卿神情一凝,身子下沉,周围却全被白气缭绕遮蔽了视线,想要逃出去就难了。
一只白色的巨嘴正不断扩张,吸着上空的人。
“卿儿!”白求跹一声凄厉的大喊,尾羽剑铮地一响,白求跹已身入白气中,在顾恒卿即将下坠时的那一刻伸手用力一提,那张巨嘴感受自己马上到了的食物被抢走,怒然打出一道白光。
“卿儿,小心!”白求跹一弯腰,伸手不顾一切地捉住了顾恒卿的手腕,白玉镯被白光击中,打成了碎片,而她本人也替顾恒卿挨了那一道光,正射中眼睛。
白求跹咬着牙,身体一沉,却动用真法上升。顾恒卿只觉传来了一股力道,再也没有什么吸力将他往下拖,白求跹当空一斩,水花迸开二十来丈,那知水妖也被击得灰飞烟灭。
“师父。”顾恒卿慌忙扶着白求跹到了岸边一棵树下,也不管瑶光被推飞到了哪处,退开一尺距离:“师父,你没事吧?”
“卿儿,啊,我的眼睛……”白求跹捂着自己的双眼,发现视线一片模糊,连自己的手指近在眼前,都看不大分明。
顾恒卿大惊,脸上一阵沉痛,走近了几步,涩声而又坚定道:“师父,我会是你的眼睛。”
白求跹捂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模糊的景象,原来她的法力衰弱得这么厉害了吗,弱点……竟然是眼睛。
她看着眼前面情悲痛的顾恒卿,知晓这几步距离已是他这些年来最大的让步,他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与她说话,也是第一次,许下这个承诺。
可是,我都看不见了,以后还怎么保护你?
你不是你,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
也许,这一切是我自作多情了,你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顾恒卿,我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着你,为了你不惜一切。
但,当我发现我失去了眼睛,才明白自己原来有多可悲,有多可笑。你不懂我的心,我却依旧傻傻地爱着。明明是孽缘,我也拒绝与他人,只想陪着你,遵守那生生世世陪伴的约定。
“师父……”瑶光看着顾恒卿和白求跹,欲言又止。
顾恒卿神情晦暗不明,目光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白求跹,轻声说:“我们走吧。”
瑶光一愣,说:“可是师祖……”
顾恒卿叹着口气:“我答应你平定妖界叛乱,自然等逆党解决了,再回来。”
瑶光脸上伴忧伴喜,道:“可是师祖不会有事吗……”
顾恒卿摇摇头,坚持着说:“她会照顾好自己。”
房门一关,脚步声远去。
四周终于变得黑暗,而白求跹张开了眼,泪水早湿了一片。
恒卿,为师在你的眼里,从来就这么坚强吗?
可是自我爱上你,你变得冷漠,我也变得脆弱了。
有时候我真不敢相信,这就是你。我爱的,是顾恒卿,但你还是原来的你吗?
“至少,在我的认知里,我的师父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
恒卿,当时我听到这句话,心里还是很开心的,你那么信任我,不会被蚀仙散击溃,亦为我盗取火莲花,去魔界借助魔壶炼解药。
可是今日的事情,却让我觉得一阵讽刺,你对我的信任,有时反而让我觉得你对我不重视。是啊,你有了徒弟,也有了自己要保护的人。但你可知,我从没只把你当徒弟看过?
或许,她只把他拐走还不够,事情还应该做得更绝。
那天,不该任由他一人下山,他识人少,轻易被白莲花蒙骗了过去,如果她在的话,起码还能多盘问几句,瑶光也不会那么容易拜他为师,更不会那么容易进入明凰殿。
她敢相信,顾恒卿把瑶光当做徒弟,可是他们接触了几次,难保顾恒卿的心思……唉,师徒恋,他还是徒弟的时候,不也喜欢自己吗?
听说唇薄者无情,而与其怪他无情,倒不如想自己多情。他因着太上玄清真法和千年玄冰的封印,性格本就冷了不少,无心无情,可是她,还是那一颗热心。
华山的初见,与你邂逅,每当我回想你拜我为师,被我牵起手的那一刻,都让我回味无穷,忘却了所有。
你是否也早已心动,朦胧中,情窦初开,所以长久追随着我的身影,言我在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风雪,
灯节假面,我看到你在等我,跑来,你笑了,烟火辉煌绚烂,纱幔外隐隐看清那棱角分明的五官,六界一时无颜色。
轮回里,为你辗转的执着。我不惜消耗大半的修为助你修复魂魄,转世还是这副躯体,并用太上玄清真法护你心神。
曾为魔君,却还想为我厮守,你给我的感动,延续了生生世世的梦,哪怕日后有多苦,我也为你守候。
可能,不是你忘记了,是我忘记了。
被爱蛊惑,依旧热情燃烧,宛如浴火重生,骄傲翱翔九天。我对你的爱,也许暂是无法诉说,但也会融进泪中,滚烫湿衣襟。
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相守。无怨无悔地执着,我爱你好久了,尘缘也累尽,却还不明白你的心。
我也不管太多了,还是痛着,却还是不由自主,深深爱着你,那就这样吧,就算飞蛾扑火,伤了眼睛,我也还是为你执着,等到你再接受我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