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趋于平静,没有一丝风声,周遭唯有一片黑暗笼罩。白求跹身上泛着淡淡的白光,犹如月华般皎洁,她缓步在大堂走着,提防脚下的机关。
“嘶。”
一声轻响,白求跹微微蹙眉。
“嘶嘶。”
确认没听错,声音渐渐近了,白求跹屏着呼吸,感觉到前方有一股讶异的气流慢慢移动,不禁有点头皮发麻,难道是一条蛇?
大约还有一丈距离,白求跹右手一翻,陡然间升腾起一只浑身真火的凤凰,如同燃烧着赤焰的太阳,将四周的阴暗驱散,照亮如白昼。那火凤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飞翔在高空,俯瞰着不远处的昂头长嘶的魔蛟。
幸好是蛟,不是蛇。裴渊《广州记》云∶蛟长丈余,似蛇而四足,颈,颈有白婴。胸前赭飞,得鳖可免。
形广如楯,小头细颈,只是这一头魔性化的蛟,叫声非但不似牛鸣,竟学得一声蛇嘶,险些白求跹以为面临了自己最害怕的动物。
这条魔蛟身上带着一股恶臭,嘶鸣间已与火凤扛上,火凤煽动翅膀,纷飞的火羽如一片片花瓣翩翩落下,很快就在大堂形成了滔天的火焰。
白求跹在净火包围中丝毫不惧,琉璃净火虽能炼化魂魄,但到底是她放出的火,不会伤到自己。魔蛟在火花快蹦到自己身上时,猛地长驱一跃,形成了一条弧线,缠绕上火凤的脖颈,张口就咬!
白求跹眉头皱了皱,凤凰身上全是琉璃净火,这条蛟竟然没有被烧化,还缠着火凤,真是奇也怪哉!
她手中掐着决,火凤与魔蛟两相纠缠,如鹰蛇相斗,谁也不让谁。
白求跹胸前绽开一朵火光环绕的莲花,眉眼微垂,眼睛里却是盛着慈悲,刹那间,莲花顺时旋转,金光四溢,又是一道火光射向魔蛟。
魔蛟挨了重创,惨叫一声,被火凤啄中三寸,叼了起来,抛向莲花。那朵正旋转的莲花逐渐变大,迅速将下坠的魔蛟接住,合上花瓣,呈花苞的模样,缓慢融化在火光冲天的大堂中。
火凤悠扬一声鸣,像是在象征自己的胜利,随后也隐没在火海里。
火势逐渐减弱,在白求跹一手挥下时,迅速退去,了无踪迹。
白求跹看看自己的手,松了口气:“居然是出自琉璃境的蛟,怪不得不惧净火的威力。”
六界之外有一光明琉璃境,世所罕见,少有神明知晓。而那里奇异灵兽众多,蛟龙更不足为奇。白求跹纵然没有记得全部记忆,却也能忆起最早时候的印象,她从前听到过关于琉璃境的传说,琉璃净火也是出自那儿,但不知伏地魔是怎么把那儿的蛟也给带到了魔界,变得这般德行。
白求跹正想着,一只脚已经踩了一步,忽而银光一闪,白求跹想也没多想,身子本能地往旁一侧,霎时间,又有一抹蓝色身影扑到了自己面前。
白求跹听到一声闷哼,心漏跳了一拍,睁大眼看着身前之人,惊喜交加:“恒卿,你怎么来了?”
顾恒卿脸色略有苍白,看见白求跹无碍,大大松了口气,还来不及答话,身后又有一利剑横飞,他手上一错,血玉笛斜飞而出,将那利剑截为半段,硬生生砸落在地上。
白求跹暗暗惊呼。
“噗!”四壁亮起了一团团蓝色的火焰,环绕着整个大堂,门壁徐徐走出一个独角獠牙的魔王,双爪有簸箕般大小,两边一张,那双剑又回到他的手上。
彼时血玉笛已回到顾恒卿的手中,他抱着白求跹的手紧了几分,趁那双剑又来临之际,腾空跃起,避开锋芒的银色,翩然下落。
魔王挑起铜铃大的眼眸,目光带了分藐视:“就凭你们两个,本王一把剑就能让你们双双绝命。”
白求跹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好好的魔蛟解决了,怎么又出来一个魔王,忍不住问:“你是从哪个旮旯出来的?”
魔王听了,大为恼怒,浓眉倒竖:“呔,本王一直在角门背后,你这丫头竟敢出言不逊,待会儿定让你死得好看!”
白求跹有点无语,估计是这魔王想先关门放蛟把人吃了,省的自己动手。而他没料到自己会动用琉璃净火和红莲业火,被吓得迟迟不敢出来。直到火势没了,让她以为危机已经过去,再来个措手不及。不过,这魔王言语粗鄙,还是个没脑子的,也不知道伏地魔是怎么想的,尽找些不靠谱的当魔王。
比起这个,顾恒卿却一门心思放在白求跹身上,初次身体触碰到她时已经起疑,方才一抱更是惊异,看着她道:“师父,你的身体怎么了……?”
白求跹一怔,果然是神仙,一下子就看出她的不对劲,但为了不让他担心,她安慰的微笑道:“恒卿别担心,为师用了血咒救人,然后肉躯就……”
“师父,你怎么能用自己的身躯做代价!你知不知道,那是你的天魂啊!”顾恒卿失声道。
白求跹眨眨眼,心中一暖,说:“没事的,恒卿。我救的,是你的曾曾曾……好几个曾的侄孙,你以前说你在这世上没有亲人,无牵无挂,其实啊,还有一个人活着的。”
顾恒卿喉结滚动了一下,眼里却含着一缕忧愁和落寞:“就算是侄孙又怎样,那都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了,师父不是说修仙该抛却杂念,不再计较前身之事了吗?弟子从前纵然托身于顾家,那也是从前的事了,自打弟子认你为师以来,顾恒卿早不是顾恒卿,而是你的徒弟,我先是你的徒弟,然后才是我。”
“恒卿,你……”白求跹情不自禁地伸食指触摸他的嘴唇,凉凉的,十分柔软。默默凝视,有首诗说的果真不错,结尽同心缔尽缘,此生虽短意缠绵。与卿再世相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
“不管他人如何,弟子在这世上只有师父一个亲人,其他纵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都不算什么。弟子只希望师父平平安安,不要再受委屈了。”顾恒卿握住白求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白求跹抿了抿嘴,终是有一滴泪滑落:“恒卿,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顾恒卿凝视着她:“我把玉葫芦还给你时,就已经在里面注入了自己的一丝神识,不论你走到哪,我都能知晓。我在仙门御敌完毕,就回风山找你,掐算你去了魔界,又一路赶来。我真怕,我迟了几步,你又要受苦了。”
白求跹哽咽地埋首到他胸膛前,道:“恒卿,你知道么,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爱我了,风山的那段回忆,我都记起来了,其实我并不希望你收徒,也不想看到你让别人接近……”
顾恒卿黯然垂首:“对不起,弟子当时不该……”
白求跹抬起头看他:“没关系的,恒卿,我们解决了魔界的事,就一起回明凰殿吧,还像以前那样,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好,从此以后,师父在哪,弟子就在哪。”顾恒卿郑重其事道。
白求跹吸了吸鼻子,抬袖擦眼泪,含笑说:“你知道吗,我以为我死了,法力也该恢复,也能变回从前的我了,却发现,我还是我,只是没了肉身而已。”
顾恒卿抱紧她:“没事的,师父,血咒并不要紧,待你恢复那日,还是傲然仙骨。”
至于怎么变回从前的上仙身份,恐怕连他也不知晓吧。白求跹依旧微笑着,她并不后悔救了刑月,血咒是用自己的肉身为代价使一死去不足七日的亡人起死回生,而凡人的肉身一灭,魂魄无依无靠,只能去地府。但白求跹用了咒,并没有黑白无常来指引,还是轻飘飘的一缕幽魂,飘荡在这魔界。
仙魂能触碰实物,也能穿越铜墙铁壁,但或许是白求跹的法力尚未完全恢复,所以穿墙的技能还未开发。
师徒两人正浓情蜜意的缠绵着,那边拔起剑作架多时的魔王不耐烦了,催道:“喂,你们两个卿卿我我的,有没有把本王放在眼里?这里可是魔宫,不是你们的风月场所,趁早伸长脖子一剑砍下,省得浪费本王心力。”
白求跹和顾恒卿慢慢转过身来,同时看向魔王。白求跹小声说:“那魔王脑子不好使,应该容易对付。”
顾恒卿看魔王的目光难得没有鄙夷之色,只说:“他的剑淬了魔蛟的血,非高深修为不可轻敌。”
白求跹一惊:“那蛟似乎出自琉璃境,他们魔族是从何弄来?”
顾恒卿说:“十二灵符天降那日,那条蛟也降临了魔界,被伏地魔驯化成魔兽,是以有些失了本来的面目。”
白求跹倒抽口气:“这伏地魔胆子也太大了吧,不受琉璃净火之惧的蛟都能驯化。”不过他运气也不是一般的啊,琉璃境那连神都不知晓通道的地方,居然会在天空开了道,把一条蛟好好的送下来。难不成,是十二灵符的陪送品?
顾恒卿说:“伏地魔的来历不浅,且他身怀助魔壶的力量,控制一条蛟应是不难。”他忽然手一顿,道:“师父炼成了琉璃净火?”
白求跹嘻嘻笑着,说:“是啊,你来时有没有察觉特别猛烈的火啊?那就是我放的,魔蛟就是死在琉璃净火和红莲业火的两面夹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