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烧了。”许莲花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有多干涩,声音沙哑,有气无力。
虽然她也不指望眼前这个她的亲娘能心疼自己。
“呵,让你做饭你就发烧了?昨晚那么晚叫你死去睡你不听,现在发烧了吧,尽给我添事,发烧不知道自己去看医生呀?多大人了,难道还要我带你去?”说完嫌晦气地转身走了。
“都这么大了,还不让人省心,我每天累死累活,那么多事要做,也不知道分担,还要我烦心……”许妈抱怨着走远。
许莲花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上面悬挂着芭比娃娃的衣裳突然变得没那么讨喜了,她硬撑着起身,忍住晕眩,站在床上将那几十件款式不一的芭比娃娃的衣裳一件件地取下来,看着摆满床上的小衣裳,每一件都是自己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都是属于她童年记忆里的少得可怜的快乐。
可如今,她不想再继续延续这份没有意义的快乐了。她要将它们收拾起来,未来的每一天她都要重新来过,她此刻最重要是将过去两年落下的功课补救回来,考上重点高中,然后考大学,唯有读书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出路。
她很清楚自己的力量很微薄,但即便是这样,她也要加倍努力去改写,她不知道这个梦什么时候就会醒来,但在它醒来之前,她要拼一把,不留下太多遗憾!
将所有小衣裳都收起来装进一个小箱子,连同那两个廉价又丑陋的芭比一同封存起来,这是她往后回忆起来,唯一还能感到快乐的玩具。
收拾好这一切,她穿上外套,将头发随意梳理一下,简单洗漱后就走出房间,就见弟弟在沙发上看电视。
见到她出来,他以为她要去做饭,视线没有离开电视,吩咐道:“我中午想吃炒饭,不要香菇,你记得别下了。”
许莲花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径自走去厨房,没有见到许妈的人,她就下楼去找,在二楼的车间里找到了正在查货的许妈。
“我要去看医生,给我钱。”许莲花走过去直接问她要钱。
许妈想骂人,但车间里有太多工人,她不好骂,只能将气压下,冷声道:“我现在身上哪里有钱,你不知道自己去拿吗?”
许莲花转身就走,她现在四肢无力,浑身发烫,只觉得整个人很冷,脚步像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阵阵晕眩感袭来,仿佛随时都会倒下。要咬咬牙,裹紧外套走至楼梯口,就与刚从外面回来的许爸碰个正着。
“爸。”许莲花虚弱地打声招呼就要上楼。
“你怎么了?”许爸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发烧了。”
“发烧了?看医生了吗?”
“正打算去。”
“那赶紧去吧。”许爸道。
许莲花心中冷笑,这就是她的父母呀。
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些不近人情,反应过来,许爸对着往楼上走的许莲花问:“那个……要我载你去吗?”
若是往常,许莲花会说不用,她会懂事地想爸妈太忙了,自己去就好。
但这一次她不想了,这本就是他们的责任不是吗?
“要。”许莲花转身望向他。
许爸微怔,觉得今天的女儿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但话是自己问的,自然就要执行。
于是,许爸骑着摩托车载着许莲花去他们常去的医生家里看病。
这个年代私人诊所很多都开在自己家里。
一路上,许莲花将外套的帽子戴上,紧紧地将自己包裹着,她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像前世那样,糟践自己的身体。
现在还是正月,到处还能看到春节的喜庆,但在许莲花的心中却丝毫没有春节的喜悦,过年对于她而言,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子,春节那几天固定的走亲戚,接下来就是独自一个人在家度过,好在如今已经住上了新房子,不再是小时候那个记忆中仅剩一片漆黑的老房子。
虽然如今的房子去年才刚建的,是那样崭新,但她始终感到空荡荡,那一份孤独感并没有因为搬了新家而被驱散,不过是一种延续罢了。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不再是十七岁的小姑娘了,她经历过了一世,虽然前世自己只活了四十几岁,把自己活成狗,但这不影响她重新来过!
当年自己一心想要摆脱这个没有温暖的家,所以在初三升学,她选择了出去外面读中专。结果她爸却语重心长地告诉她,他的生意亏本,无法供她读中专,本来读高中在本地还能供她上,可她当时一心想要出去,根本不给自己后路,一所高中也没有填,最后没有意外地,她妥协了,出来打工。
现在想起来,还是满心的悔恨。
这一世,她必须考高中,还必须考上重点高中!
这两年半的初中她根本无心在读书,因为从小缺少爱,所以在初中结交了一些新同学,就跟着她们成天追剧,追星,甚至暗戳戳地讨论学校里哪个男生帅一些,哪个男生像电视上的某一个明星。
初一时还有一个初二的男生给她写情书,虽然理智告诉她,她现在这个年龄不适合早恋,但她的心还是动摇了,期望着遇到那个梦中白马王子的出现。
一想到自己过去两年半糊里糊涂地虚度光阴,许莲花的心都一言难尽,好在还有一学期她可以补救,将落下的功课提升起来,接下来她必须争分夺秒,才能争取考上市重点高中——一中。
……
许爸送许莲花到他们常去的私人诊所,离她家也不是多远,摩托车大约五六分钟的车程。
现在是午饭时间,许医生这的人已经不多,诊所在乡里,这个年代没有那么多的外地人,来的都是乡里人,大家都熟识。
许医生和许莲花的爷爷是朋友,又是同姓氏的族人,说起来她还要叫许医生一声“叔公”。
许医生叫许治平,许爸都叫他平叔,打过招呼后,许爸带着许莲花在一旁坐着等待。
许医生见她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笑问:“阿莲发烧了?”
许莲花好看的眉头轻蹙,实在很不喜欢被这么称呼,每次听人叫她阿莲,她的耳边就仿佛响起当下最流行的那首歌曲——《阿莲》“阿莲,你是否能够听见,这个寂寞日子……”,那歌声就像魔音般穿透她的大脑,刺激她的脑神经。
可是,不叫阿莲难道叫阿花?这名字就像叫“旺柴”一样,更接受无能。
许莲花不想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