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放轻了脚步,走到那两人跟前。
借着还没熄灭的火堆,他仔细打量这两个俘虏。
两人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他叹了口气,用枪尖轻轻挑断了捆绑他们的绳索。
麻绳断裂,发出细微的声响。
那个男人,一下子得了自由,身子骨却弱得像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他穿的是天衍学院的制式长袍,蓝色的底子上,胸口绣着银色的“衍”字,即使破破烂烂,满是血污,也掩盖不住学院的标志。
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眼神空洞,像是还没从噩梦里醒过来。
他扶着旁边焦黑的树干,一点点,艰难地站直了身体。
冲着陈修,深深一躬:“多谢军爷……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陈修问:“你们是天衍学院的学生?”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痛苦,声音更低了:“军爷明鉴,我叫李傲,我们五人都是天衍学院的学生,为了学院的历练任务,才来到这鬼地方。谁知道……碰上了黑维克蛮子。第一波,我们拼死干掉了,结果,又来了一波更狠的,我们不是对手,被抓了……三个同伴,他们……他们被这些畜生……”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落在泥土里,转眼不见。
陈修的目光转向了那个昏迷的女子。
她像个残损的布娃娃,静静躺在那里。
还有气儿,只是很微弱了。
她长得挺清秀,即使脸上脏兮兮的,也看得出底子不错。
青色的长裙,裙摆绣着云纹,也是天衍学院女学生的款式,可惜现在,被血和泥糊得不成样子,更衬得她脆弱。
空气里,血腥味和焦糊味混在一起,让人喘不过气。
陈修皱了皱眉,飞快扫视四周,确认没啥危险,才蹲下身子,检查女子的伤势。
还好,看着吓人,其实没啥致命伤,主要是失血过多。
陈修拿出军用金疮药和疗伤丹药,先给女子喂了一颗丹药,然后开始止血包扎。
丹药入口,没多久,女子就幽幽转醒。
眼睛一睁开,就看到了旁边同伴的惨状,顿时,眼泪又涌了出来。
“他们……他们怎么能……”她咬着嘴唇,咬得发白,眼神里全是恨意。
陈修指了指黑唯克人拴着的战马:“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这地方不能久留。这匹马给你们,骑着它往东走几十里,就是邺城,安全。”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两人强忍悲痛,把同伴们七零八落的尸骨,尽量拢到一起,用土简单盖了一下。
李傲再次冲陈修深深一拜,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坚定:“军爷救命大恩,我们永世不忘!日后若有机会再见,定当竭尽全力,报答军爷!”
说完,他和那女子共乘一骑,朝着邺城方向, 离开。
马蹄声渐渐远去,消失在夜色里。
陈修这才开始收拾战场,呸,搜刮战利品。
他先走到那些蛮族士兵的尸体旁,开始摸尸。
月光惨白,洒在血淋淋的战场上,给这些冰冷的尸体,镀上了一层诡异的光。
他的手指飞快地在尸体上摸索,衣兜,腰间,靴子里,不放过任何角落。
“咔哒”一声,从一个蛮子腰间,摸出一个粗糙的皮袋,打开一看,是一些碎银子,还有几块硬邦邦的肉干。
他又在其他尸体上,找到了一些草药,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和周围的血腥味格格不入。
一张破旧的兽皮地图,引起了他的注意。
地图上的线条,粗犷又潦草,像是用野兽血画的,带着一股子腥味。
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路线,好像指向某个地方。
搜刮完小兵,陈修把目光投向了那个蛮将的尸体。
走到蛮将身边,蹲下,仔细摸索起来。
很快,就在蛮将怀里,摸出一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
银票边角都磨破了,但上面的字迹还算清楚。
陈修心里一乐,心说今晚没白忙活。
他小心翼翼把银票揣进怀里,琢磨着怎么用这笔意外之财提升实力。
突然,他眼神一凝,在蛮将沾满血的袖口里,发现了一封信。
信封也被血浸透了。
他好奇地拿起信,借着火光,小心翼翼拆开。
火光摇曳,映照着信上的字。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扎进陈修的眼睛。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变得铁青,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这是一封投降书!
军主周衍亲笔写的!
“敬禀黑维克君王黑帝陛下:吾乃邺城军主周衍,吾与陛下虽兵戎相见十余载,然吾素来钦佩陛下之雄才伟略。今大夏内部纷争不断,庙堂之上暗流涌动,新君登基来,恐有对我清算。吾为求自保,愿献邺城为礼,归降陛下麾下,为陛下效犬马之劳,征战四方,以报陛下不杀之恩。周衍再拜。”
陈修的脸,阴沉得可怕。
他死死盯着手里的信,仿佛要把它烧出个窟窿。
每个字,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剜着他的心。
他怎么也没想到,邺城军主,那个曾经带着他们浴血奋战,抵抗蛮族入侵的英雄,竟然会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这一刻,他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了。
是他一直坚守的信念,是他对周衍的敬仰,是他对国家的忠诚!
一阵眩晕感袭来,天旋地转。
他想怒吼,想咆哮,想把这封信撕成碎片,却发现,自己浑身冰凉,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