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送爽,正午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却没了夏日的燥热。
金黄的落叶,被风一吹,打着旋儿飘落,远处的一切,都显得格外清晰。
陈修在房间里,缓缓推开了那只尘封已久的木箱。
箱子一打开,一件暗红色的战甲,就映入眼帘。
这可不是普通的货色,二阶盔甲,炼器师的手艺!
无数细小的铜环,环环相扣,编织成了这件锁子甲,像一条条锁链缠绕在一起。
甲胄上,血迹斑驳,刀痕交错,无声地诉说着过去的惨烈厮杀。
这锁子甲,名为赤铜甲,顾名思义,用赤铜打造。
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当年跟着父亲,那是饮过敌血的!
纵然岁月流逝,杀气依旧凛然。
平时,陈修宝贝得不行,轻易不舍得动用,生怕磕着碰着。
可今天,为了生死擂,为了多一分胜算,他不得不把他拿出来。
陈修小心翼翼地拿起战甲,一件件穿戴整齐。
赤铜甲覆体,冰凉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环环相扣,紧密贴合,却又不显得笨重,反而柔韧性和透气性都出奇的好。
活动起来,毫无束缚。
暗红色的甲胄,映衬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双眸深邃,如同星辰。
身姿挺拔如枪,浴血重生,杀气内敛,却更让人心悸。
“哥!”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陈武一脸担忧地冲了进来。
生死擂台,那是真正的生死搏杀,踏上擂台,便只能依靠自身实力,生死由命!
陈修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小武,你要记住,一味退让,在别人眼里,那就是软弱可欺。”
“这世道,有些时候,尊严比命还重要。”
“咱们习武之人,要是连腰杆都挺不直,就算功法再牛逼,又谈什么武道巅峰?”
陈武紧紧握着手中的刀,声音低沉:“我和你一起去,给你助威!生死与共!”
陈修看着他,目光锐利,又拍了拍陈武的肩膀,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好小子,同生共死,哥哥我当然欢迎。”
“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像秋风扫落叶,带着几分萧瑟和无奈,“此去生死难料,我万一要是死了,你一定要离开邺城,走的越远越好。”
他担心黄甫烈能不能搞定周衍那档子事儿?
万一处理不好,邺城搞不好要乱,到时候陈武也跑不了。
陈武一愣,眼眶瞬间红了,刚要开口,陈修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道:“咱兄弟俩,总得留一个,给陈家留个后。记住,活着,才有希望。”
“走吧。”
陈修转身,率先走出了竹屋。
阳光斑驳,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
生死擂台,在邺城东南角。
擂台用饱经风霜的巨石垒砌而成,石头缝里,凝结着暗红色的血痂,岁月侵蚀,石块表面斑驳陆离,无声诉说着往日的残酷和血腥。
凛冽的秋风,裹挟着沙尘,在擂台上空呼啸盘旋,更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擂台四周,早就人山人海,一个个眼神狂热,低声议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这里,是亡命徒的天堂,是解决恩怨的修罗场,是无数人梦想一战成名,最后却埋骨他乡的坟墓!
上次的血腥擂台战,仿佛还在昨天,生死擂再次开启,就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了无数人前来围观。
人群里,世家公子,平民百姓,江湖人士,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擂台旁边的赌坊,更是人声鼎沸,赌徒们挥舞着银票,声嘶力竭地呐喊着,为自己看好的人下注。
“我押张尘!十两银子!”
“张尘必胜!老子押二十两!”
“有没有押陈修的?我押他一两银子,试试水!”
叫喊声,此起彼伏。
虽然也有人零星押了陈修,但绝大多数人,还是把宝押在了张尘身上。
毕竟,张尘可是张家的青年才俊,实力摆在那儿。
陈修?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罢了。
“张家这次真是搞得声势浩大,邺城闲的蛋疼的人,估计都跑来看热闹了。”陈武压低声音,神色凝重。
陈修微微点头,目光落在擂台对面,张家的人,已经到了。
张家一行人,气势逼人。
为首的张玉,端坐在观战席上,一身绣着暗纹的黑色锦袍,腰间束着雕龙玉带,剑眉斜飞入鬓,星眸深邃如潭。
浑身散发着一股凌厉而内敛的气息,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剑,还没出鞘,锋芒已经暗藏。
他身后,簇拥着张家一众青年高手,个个气息沉稳,目光锐利,太阳穴鼓鼓的,一看就是练家子,内功深厚。
其中几个人身上,甚至隐隐带着血腥味,显然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的狠角色。
张玉稳坐主位,足见他在张家的地位和实力,都非同一般。
陈修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心里暗自琢磨,这张玉,到底什么实力?能让张家这么重视?
张玉似乎察觉到了陈修的目光,眼皮微微抬了一下,眼神淡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他看似随意地扫过陈修,目光却像刀子一样,仿佛瞬间就把陈修看穿了。
张玉旁边,一个穿黑色锦衣的青年,格外扎眼,正是陈修的对手——张尘。
张尘脸上,挂着一丝轻蔑的笑,斜眼看着陈修,活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那表情,带着一丝残忍的意味。
周围人群的议论声,不断传入陈修耳中。
“这张尘,仗着家里有点臭钱,平时就嚣张跋扈,这次怕是要踢到铁板咯。”
“我看悬,陈修才刚二阶初级吧?武道修炼多难啊,每一步都得砸钱,丹药、功法、名师指导,哪个不要钱?张尘虽然不是嫡系,但张家家大业大,从小就用药材堆起来的,几年前就二阶初级了,现在指不定多厉害,陈修拿头跟他斗?”
“那也不一定,陈修在战场上杀了不少黑维克蛮子,说不定能爆个冷门。”
“爆冷门?呵呵,当兵的,战场上或许能拼命,生死擂台,可不一样,没资源没实力,爆冷门?做梦吧!”
......
陈修听着这些议论,清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张家这次大张旗鼓,不仅仅是为了报复他,更是为了借此机会立威,震慑邺城其他势力,巩固他们在邺城的超凡地位。
秋风呜呜咽咽的,裹挟着沙尘,吹得陈修身上那套赤铜甲都跟着猎猎作响。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铁枪,冰冷的金属触感,反而让他内心燃起了一团火,一股战意蹭蹭往上冒,像是要把这瑟瑟秋风都给点着了似的。
就在这时,人群一阵骚动,一辆乌檀木马车,慢悠悠地从人堆里挤了过来,像条泥鳅似的,看着不起眼,却硬生生在拥堵的人群中开出一条道来。
车身黑漆漆的,看着挺低调,可细看之下,处处透着讲究。
车厢四角的兽首雕工精细,暗淡的光线下,泛着一丝丝幽冷的光芒,车轮毂裹着厚厚的精铁,碾在地上,声音很小,只有轻微的“吱呀”声,在这喧闹的人世间,反而显得格外清晰。
最惹眼的是那车帘,云锦材质,摸上去温润如玉,上面用金线绣着一片枫叶——叶家的标志。
不张扬,但逼格满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
周围的人,原本吵吵嚷嚷的,看到这马车,瞬间安静了不少,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眼神里带着敬畏,也带着好奇。
“叶家的车!叶家都来了!”
“这生死擂,怕是比想象中还要热闹啊。”
“小声点!叶家的人,可不是咱们能随便议论的。”
......
议论声压得极低,却像风一样,迅速蔓延开来。
人群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让那辆马车缓缓驶向擂台边。
车帘掀开,先是露出一截素白的裙角,然后,叶卿儿走了下来。
一身素衣,清清淡淡的,却像是出水芙蓉一样,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真好看啊,不施粉黛,却比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更让人心动。
气质也绝了,淡雅如兰,站在那儿,就让人觉得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她的出现,仿佛一阵清风,吹散了周围的喧嚣和浮躁。
叶家大小姐,邺城三大家族之一的掌上明珠,这身份,这地位,走到哪儿都是焦点啊。
叶卿儿神色平静,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她莲步轻移,裙摆飘飘,径直走向了擂台边的贵宾席。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有节奏的脚步声传来,咚、咚、咚,像是巨兽在咆哮,又像是战鼓在擂动,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
人群再次分开,这次更夸张,直接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仿佛摩西分海一样。
只见黄甫烈,一身戎装,身披铠甲,腰间佩剑,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身后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个个手持长枪,步伐整齐划一,甲胄碰撞,发出铿锵之声,阳光照耀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像一条钢铁洪流,带着肃杀之气,滚滚而来。
周围的气氛瞬间凝固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感,让人喘不过气。
黄甫烈走到陈修跟前,目光锐利,在他脸上扫了一眼,然后,抬起手,重重地拍了拍陈修的肩膀,压低声音,吐出四个字:“小心行事。”
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带着千钧之力。
他面色冷峻,眼神如刀,扫视着四周,无形的威压散发出来,那些原本还想搞点小动作的人,顿时都收敛了几分。
黄甫烈亲自带兵前来,这阵仗,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谁都知道,这位邺城总兵,同时也是大刑司,铁腕治军,赏罚分明,今天他来了,不只是为了看热闹,更是为了给陈修撑腰——陈修是他第四军团的人,动陈修,就是不给他黄甫烈面子!
黄甫烈走到擂台边,目光扫过全场,沉声说道:“生死擂台,生死有命!今日,我黄甫烈在此,只为维持规矩,谁敢闹事,军法无情!”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惊雷一般,在众人心头炸响。
黄甫烈这话,既是维护秩序,也是在向各方势力表明态度。
生死擂台,背后牵扯的利益太多,他也无法完全掌控,只能尽力维持一个平衡,不让事态失控。
大家都不是傻子,这场擂台赛,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得多,各方势力暗流涌动,风云诡谲,最终会走向何方,谁也说不准。
陈修走到擂台前,先是感激地看了黄甫烈一眼,微微点头致意。
黄甫烈回了一个眼神,眼神中带着鼓励和支持。
随后,陈修的目光转向叶卿儿,两人目光交汇,陈修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叶卿儿也回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她望着陈修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涟漪,记忆深处,多年前那个黄昏,她被黑维克蛮族掳走,绝望之际,一个少年如同天神般降临,救她于水火之中。
少年的模样,其实已经有些模糊了,但那份英勇和温暖,却一直留在她的记忆里。
在邺城再次遇到陈修,她总觉得他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派人暗中调查之后,才确认,陈修就是当年那个少年。
今天,他要走上生死擂台了,她心里既担忧,又带着一丝莫名的期待,希望他能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