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的“福利”有点多,否则也不值当会计和总务科科长同时上门。
干娘和来妮姐要上手帮着拿东西,被老白老柴两个人拦住:“婶子、妹子,你们指划着把东西放到什么地方就行,东西让他们来拿!”
车上下来两个精干小伙,先客客气气冲江河、干娘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始从车上往下拿东西:米、面、油、肉、蛋、鱼、糖……
糖在这个年代还算战略物资,不是普通人能随便搞到的。
完事了,白会计又拿出一个大信封:“周处长,这是您这个月的工资和中秋节奖金,一共两张银票,你点一下!”
两辆车走了。
干娘心里又不踏实了,根娃:“你这上班的啥地方啊,过个八月十五都发这么多东西?”
江河宽他的心:“娘,这不是光给我一个人发的,站里的人都有!”
只要是都有,干娘认为事情就不大。
——出头椽子才先烂呢,咱不出头就不怕!
“狗娃,帮我把这些肉啊什么的放到那个冰箱里,天太热,放坏就可惜了!”江河说。
“哥,那不是大衣柜吗?”狗娃问。
也是,这个时候的冰箱只有正儿八经的“高干”和江河这种特殊单位、特殊职务的人才配得有,虽然在这个时代算是高科技,但粗笨的和大衣柜差不多。
江河拉开冰箱,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把穿着短衫的狗娃激了一个哆嗦:“哥,这大衣柜子里冒凉气啊?”
“不光冒凉气,下面还能结冰呢!”江河一边说,一边让狗娃去厨房拿碗冲了碗糖水放进去:“晚上就冻成冰了,还是甜的。”
这样的“魔术”给了狗娃无限期待。
江河帮着来妮姐下厨做好了饭,正要开吃,却听黑子在下面“汪汪汪汪”叫了起来。
江河带着狗娃下楼,止住了黑子,拉开门看时,却见杨金留带着低头耷拉脑的老李头站在门外,手里还提溜着两包东西。
“周处长,请恕在眼下眼拙!上午的事都是我舅子哥不对,还求您大人有大量……”杨金留低眉顺眼。
有句话叫“宁得罪十个君子,不得罪一个小人”,杨金留这种人要么干死、要么拢住,犯不上和他们结怨。
江河表现得很大度:“杨警长,不打不相识嘛,都过去了……”
杨金留本来准备挨一通臭骂的,没想到那会儿开枪、打人连眼都不眨的江河这个时候表现得如此亲近,当下感动得一塌糊涂:“周处长,其他我就不多说了,感谢您的谅解,以后但凡能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一句话!”
说完,冲舅子哥老李头踢了一脚:“你倒是说句话啊!”
“周处长,还有这个小兄弟,上午的事都怪我眼里有水……”老李头看着妹夫在江河面前都是这种态度,心里直打鼓。
“行了,多大点事啊!不用说了,都过去了……家里正吃饭呢,要不进来一起吃点?”
“不了不了,一点薄礼,周处长一定得收下!”杨金留把手里的东西递上来。
江河大方收了:“那行,我就不留两位了!”
回到屋里,干娘和来妮才知道狗娃出去一趟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城里人怎么这个样啊?”干娘瞅着狗娃确定他没伤着,说。
“黑子呢?也没事吧?”来妮问。
“好着呢,我给它拿块大骨头去!”狗娃一边说,一边夹了几块排骨出去。
干娘止不住又在心里感慨:前年自家吃糠咽菜,现在狗狗都吃上肉骨头了!
知道江河月薪400多块,八月节奖金发了500!又不放心地对江河:“你都快赶上皮财主家了吧?天天在家里猫着,人家还给你发那么多钱?”
可这种事江河一两句话也解释不清啊。
只能仍以“我们这里大家都一样”来回应。
一家人在云城又呆了三天,毕竟是要成亲了,除了给来妮姐扯了几身新衣服,给干娘、狗娃也都做上了簇新衣服,还扯了用来做喜被子的被里、被面。干娘一边觉得身上的衣服好看,一边又觉得太贵:“这要是咱自己扯布自己做,能省下好些钱呢!”
江河宽她的心:“没事,我现在薪水高,前些年您吃了那么多苦,现在就算找补一下吧!”
让干娘心里平衡了不少,心下又感动干儿子中用!
也是来了一趟省城,总得给姥姥、姥爷……带点这安南那地方见不到的玩意儿。
想到香秀、春红、玉芬都怀孕了,干娘特意嘱咐江河多弄些红糖回去。
看到江河拿家里的电话打出去,不一会儿总务科长就搬了一个箱子来了,干娘娘仨稀罕的不得了。
江河给柴科长拿钱,柴科长把手摇得拨浪鼓一样:“云城军方一个军需官倒卖军需物资,被咱们查抄了,封了他们几个仓库,其中有一个仓库存的是糖……站长说了,您需要的话给我说一声就行,这些要是不够的话,我再给您送。”
“够了够了!”干娘先接上话,“这也就是在咱们那儿买不到,要不也不能麻烦你跑一趟!”
“婶子又客气了,我就是专门给长官服务的,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送走柴科长,狗娃嘴巴里“咯嘣嘣”嚼着甜丝丝的冰块说:“哥,你现在都是长官了?”
看着干娘和来妮姐也是一脸好奇宝宝模样,江河回应:“算是吧”
“那镇长大还是你大?”狗娃满脸期待。
“应该是我大吧。”江河含含糊糊回应,“就是管的和镇长管的事情不一样。”
在牛角山上打野物、采果子的干儿成了“长官”,而且比镇长的官还大!
这些都完全超出了干娘的认知。
除了衣服,江河还给来妮买了金链子、耳环、戒指等,来妮嘴上说“不要,也不敢戴出去!”
但东西真拿到手上的时候,还是喜滋滋地收了。
一家人准备回去,冰箱里的东西没吃完,只能装上车带回安南。车子驶出院子的时候,老李头不但马上跑出来帮抬杆了,还不伦不类地敬了个礼,恭敬送江河他们离开。
出趟远门,干娘娘仨不但觉得眼睛不够用,连脑子也转不过来了。
江河带他们去店里定料子做衣服,店里的伙计带掌柜的看几个人衣着普通,爱搭不理的,一个伙计还嘟嘟囔囔说什么“土包子,到我们这儿裹什么乱?”
掌柜的明明听到了却不出声管。
被干儿子一个大嘴巴呼过去,臭嘴差点给他打歪了。
本来还牛气哄哄的几个人愣是都没敢吱声了。
这城里人真是怪,你好生说话他们不给你好脸,你呼他脸上,他们反过来会给你叫爹……
“啪!”
“啪、啪!”
……
车子前边拐个弯,再有二里地到城门口的时候,旁边突响起爆豆一样的枪声。
一个瘦削的身影跑得跌跌撞撞,从一旁的小巷子里冲出来,手里的枪指向开车的江河:“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