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房中周遭都静止了,就连窗外摇曳的树枝叶影都停下了晃动,似乎空气都凝结在了这一刻。
“终于不生气,舍得出来见我了?”苏月婳黛眉微挑,“搞出这么大阵仗,还不打算出来?”
终于,房中逐渐有了成形的人影。
两边扎着丸子头的小女娃看上去才三岁,粉腮杏眼,正气鼓鼓地瞪着苏月婳。
“阴璃你就是个大骗子!明明说好了只是来人间办事,结果你偏要管这具女尸的死活,现在可倒好,居然还上了人家的身!”
“要是十殿阎王发现你不在地府了,那肯定得把九幽黄泉都给翻个底朝天,你位高权重倒是没什么事儿,到时候可苦了我这个小返魂花精了!”
“我来人间本来办的就是这档子事,谁让你贪吃好骗,只说一句就肯跟我走了。”苏月婳捏起片花瓣,轻飘飘地甩向小女娃,害得她狠狠打了个喷嚏。
“我不管!你就是骗人!你可害苦我了!”小女娃哇哇大叫,“你快点从这具女尸身体里出来,我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不会被发现,否则就真的死定了!”
“糖葫芦还没吃到,你舍得走?”
小女娃腮帮子动了下。
“猪肘子还没吃到,你舍得走?”
她腮帮子又动了下。
“让我想想,还有桂花糖糕,芝麻汤圆,杏仁酥……”
这一样一样菜名报出来,让她的口水都差点流了出来。
“魂小花,跟着我混可比在地府要有出息得多,难道你就不想过好日子吗?”
小女娃犹豫,“想是想,可你做的这事儿也太冒险了。”
“就算是这苏月婳曾在你前世救过你的命,可你现在已经死了,早就不是这阳世间的人,还插手这些恩怨做什么?”
苏月婳缓缓垂下羽睫,“你懂些什么?人世间的因果总得有个了断。”
小女娃:“你哪里是想了断因果?你就是想来泡男人的吧!”
“阴璃,不管你生前和他有什么缘分,但你要记住他是阳间人,你是阴间鬼,你们注定是不可能的!”
苏月婳眸光微冷,弹指间水珠溅撒到了小女娃身上,烫得她连声叫嚷。
“哎呦!姑奶奶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嘛!”
“但你得答应我了却因果之后,马上就带我回地府。”小女娃嘟嘴,“还有,你在人间不能乱造杀孽,否则……否则到时候问罪下来,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问罪?”苏月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魂小花,你说这地府当中谁敢问我的罪?”
魂小花被问得一噎。
她差点忘了,眼前这尊煞神那是十殿阎王都叩求着她赶紧离开的主儿。
“反正……反正你在人间规矩点就对了!”魂小花强作镇定,“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藏起来了,否则被人看到就麻烦大了。”
“等一等。”苏月婳摊开莹白的手掌,“把你的返魂花扯一片花瓣给我。”
“我才不要!”魂小花瞬间后撤三米,警惕性地抱住自己,以防苏月婳扯她的花瓣,“你知不知道返魂花有多难长出来一片?要三百年一片!”
“是你自己拔还是我动手?”
“你现在为了个男人要拔我的花瓣?!”魂小花:“我宁死不屈!”
苏月婳嗤笑,只是轻描淡写地抬眼斜睨了过去,魂小花瞬间绷直了身子。
她沉默了好会儿,片刻后才忍痛道:“那……那说好了就一片!”
苏月婳吐字,“拔。”
魂小花只能含着泪从头顶上的曼珠沙华拔了一片下来,但在递交到她手上前,又追问:“你老实说,是不是为了那个病殃殃的男人?”
“这是我欠他的。”
魂小花:“你欠他的凭什么要我还啊!”
但随着苏月婳一记眼刀,她又立刻老实安分了下来。
交出花瓣后,魂小花随即化为一团殷红烟雾,袅袅回归到了苏月婳发髻上的发簪里。
她又不甘心地叮嘱道:“你要记住这是阳间,甭管你曾经和他有什么缘分那都已经断了!”
但苏月婳却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随着眼前水汽缭绕,她的思绪被拉回到了从前。
可就如魂小花说的那般,他们两人早已阴阳相隔。
哪怕苏月婳和他的缘分极深,但也得面对这一现实,只是若她只想助他化解这次危机呢?
“苏月婳,你曾在年幼时好心救过落水的本宫,那本宫自然也会还你这份恩情。”
她用指尖画符,红光隐现,快速升到半空中时撕裂开了一道口子,“我现在送你去地府往生,走我阴璃给你开的路,无鬼神敢拦你半分,下辈子也定然投身不大富大贵之家,终身无忧!”
原本的苏月婳漂浮在半空中,身形透明,泪眼朦胧地向她点头致谢,然后转身投向那道撕开的幽冥路。
被戴在头上的魂小花气急败坏,“阴璃!你又坏规矩!说好了不准插手这些事情!”
“她若是还活着那我自然插手不了,可她都死了怎么不归我管?”
“嗯?怎么不算呢?”
这一番话气得魂小花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谁让她对上的是酆都鬼王,十殿阎王都头疼的人物。
苏月婳趴在浴桶边,目光在触及屏风上的衣袍时,忍不住嗤笑了两声。
可她却并非是笑傅孤闻古板,而是笑这人过了七年还是有这样的毛病。
但一想到曾经跟在她身后,敢和她赛马拼试的少年郎,如今却早已没了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反而如今变得沉稳矜贵。
苏月婳眸中闪过狡黠的笑意,“傅孤闻啊傅孤闻,你可一定要认出我,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否则她历经万苦从地府出来的这一趟,可就没有意思了。
苏月婳刚出浴桶,立刻就有王府内的丫鬟们垂头上前为她擦拭身体。
这具身体的原主本就生得极美,肤如凝脂,艳若桃李,身上更是匀称有致,再加上她眉眼间透出的媚态,简直就是天生尤物。
苏月婳一边任由丫鬟们为自己更衣,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王爷呢?”
被问话的小丫鬟彩云,眼中闪过一抹怨愤,她跟在王爷身边多年,从最初的懵懂少女,到如今情根深种,王爷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的心。
在她心中,王爷身份尊贵,才华横溢,理应配得上世间最纯净美好的女子。可眼前这个苏月婳名声狼藉,她实在想不通,王爷为何会娶这样一个女人。
想到这儿,彩云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不满,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不屑,暗自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要不是看在管家面上,谁乐意过来服侍你这个放浪的勾栏货。王爷那般出色,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败坏门风的女人。”
“你胆子挺大的,敢在本王妃面前如此放肆。”苏月婳停下手中把玩簪子的动作,声音轻柔却又不容置疑。
丫鬟们连忙跪下磕头。
“王妃息怒。”
与彩云玩得最好的小丫鬟,此刻心急如焚,她悄悄伸出手,用力拉了拉彩云的衣角,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嗡嗡:“姐姐,别说了,快跪下来。”
彩云不敢看向苏月婳的眼睛,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她仍不甘心就这样服软,咬着牙说道:“你……你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王妃,王爷都嫌弃你,你能把我怎么样?”
苏月婳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怜悯,仿佛在看一个不知死活的跳梁小丑。“看来你对我颇有微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