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新凉,晚来顿觉罗衫薄。
多云。
焦大虎带队,兴高采烈和cFo顾问小组一起去仓县修缮海船。这要是干好了,在四叔跟前也算是出风头。父母那边也能交待一声好。多加一个筹码,那就很好。
青春期的孩子,有梦想就勇敢去追。成功需要尝试。志气、勇气、毅力必不可少。
抢来吃的比较香。
被抢而不自知的杜青荷:……
托德很无辜的又被老四、老二抢走,被强迫着薅了一次羊毛。这东西,一家伙薅不完。看看,托德大牧师的胡子都长成连鬓的,绒绒的棕黄色,不像头发那种金光闪闪的样子。
托德无可奈何的摸着一根象牙,问老四:“另外一根呢?这东西是一对的。”
老四眨巴一下眼,想的挺美。“另外一根也送礼?”
“窝自己想咬。”托德也挺不客气。
老二说道:“也不是不行。四艘商船都要赊销给我们。三年之内给清。”
“泥猛杀了窝吧!”托德大牧师一点也不顾自己形象,大喊一声。他气哼哼的转身要走。老四一把拖住他赔笑说:“三年不行,就两年!”
“泥猛还是杀了窝吧!”托德也不是冤大头,帮忙可以帮,不能太过分。
老二也一把拉住托德的衣袍,陪着笑:“老朋友!”
“别!别说老盆友!窝不要盆友,要教友。”
“好好好,要浇油可以啊,我们商量商量怎么浇。”
托德终于还是上了老四、老二的贼船。老二一脸肉痛:“另一只象牙说什么也给你送来。你看看,也和这只一样老大老长老粗的!”
托德露出一脸得逞的笑:“哦?哪就好。”
得,兄弟俩被鹰啄了眼。
这老狐狸。
也该给他送一份像样的礼物。一根象牙其实也就这么回事了。下次办事有这么一个先例,就得掂量掂量。
不想了,传教士也不是清教徒。手里沾点东西挺正常的。谁信他们来遥远的东方,个个为了传播福音,搞得片叶不沾身?
反正收了好处办事,天经地义的。以后还能多往来。只谈感情不谈付出,空手套白狼啊?长的丑就不要多想。
托德脚下生风,挺愉快的去教堂里面安放那根碍事大象牙。兄弟俩站着磨嘴皮。
老四羡慕老二的皮囊,老二怼回去一句:“烧高香吧你家姑娘一点不随你。像你这坯子准嫁不出去。”
这话就难听了,四妹杜雨荷长的就有阿爸的四五分模样。也挺好看的姑娘,年龄小有股子英气。哪能什么好事都轮到?
老四愤愤的:“看来你家知广是嫌弃我们家姑娘的嘛!好好好。”
老二自己轻轻打了下嘴,落这么个口实。碰到老四就降智。
“说好的,不插手。让他们自己相看。”
“嘿嘿,可不是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嘛。我能有什么招数。”
老二一脸的你看我信不信的怀疑表情。
“明日早些去通商衙门?你和老相好许久不见,互诉衷肠要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老四强行转移话题,老二猝不及防。
“什么老相好?!什么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哥俩唇枪舌剑闹的急赤白脸。放好东西回转过来的托德睁着善良的蓝眼睛好奇的看看他们,问道:“打扰一下泥猛,老相好?”
兄弟俩一起打了个哆嗦:“什么老相好!?”
托德玩味的摊手,“窝衣服都换好了!怎么养?使唤窝使唤习惯了,晚饭你们请客窝?”
看了看托德换上的便装,老四咧了咧嘴。洋人这种动物品种吧,换上什么衣服在东方行走都够的上买票参观的标准。
晚饭肯定赖不掉。三个人沿着租界的大路走了三四里也没看到一家饭馆。托德老大的不满,连官话都说的标准起来:“不想请客吃饭就明说!干什么?”
老四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地方托德你熟悉啊,在教堂旁边的。哪里有饭馆?”
老二赶紧拦住:“牧师大人去过的地方都很高档。我们随便找个不随便的饭馆。”
托德鼻子都气歪了:“甚么随便找个不随便的饭馆?”
老二瞎指点:“喏!那里就有一家。”
托德定睛一看,好歹有扇门脸,不是个苍蝇小馆。他带头疾走,说道:“就这了。”
老四问老二:“你怎么知道那里便宜?”
老二苦笑:“总比昌记、荣记便宜吧。”
三个人点了四菜一汤三碟小菜。托德非要了一坛会稽黄酒。
“窝们吃一点点。一点点。养生!请客吃饭没酒哪行!要诚意,有没有的?泥猛!”
老四觉得这牧师到东方来完全变了。这就是一个披着身白皮的黄种人。
“窝们日不落帝国富甲天下,五洲四洋到处女王土地。窝们是来通商,传播上帝福音的。”
听听就好了,就当苍蝇飞过。
“来,吃酒。一点点。”托德嘴馋,不能让这两个货看他一个吃,总得拉他们下水。他不由分说各人面前的碗里都倒了些酒。
还别说黄酒这东西确实养胃。老四吃黄酒炖蛋有一段时候。四舍五入,主随客便,吃一点就吃点。老四不是个矫情的人。老二只得跟着也咪了一小口。真不知道为什么办事都得喝酒。
托德喝了点小酒,眉飞色舞。他喊掌柜的:“有没有唱曲的,来唱拿手的。有赏钱。”
这鬼佬吃了点酒原形毕露,这嘴脸着实可恨。性情中人。
老四就挺喜欢托德这个调调,有车马炮都摆上台面。哪像东家、老二和张教头那样的,活的多累。
老二只得招呼掌柜的,有唱曲的叫过来。
天光还早,申时二刻。唱曲一般不这么早来跑场子,起码到晚饭高峰期,申末酉初时候才有来唱的。托德刚想抱怨,堂倌一脸犹豫来问:“客官,倒是巧了。有位旦角今日来的早。只是他年纪有些大,拉弦琴的人也没到。你们听清唱吗?”
“让他唱。唱的好这两位东家赏。”托德兴致挺高,还故意作弄兄弟俩。
堂倌得了老四、老二同意去找唱曲的。旦角也不出来,就隔着竹帘咿咿呀呀的唱起昆曲。
“东方文化匪唱神气(非常神奇)。窝不知道怎么给泥猛说。泥猛吃的采是食物,好吃的。窝们帝国的人吃的都!是!ShIt!”托德激烈批判面包黄油洋正餐,把老二惊到了。
老四也不知道托德在说什么,附和着:“吃好吃的。来。”
老二反对:“烘焙很香,牧师大人来太久东方,不习惯吃面包?我个人还挺享受面包的味道。”
托德认真看着老二,斩钉截铁:“不。那些都是ShIt。窝很负责的告诉泥猛。泥猛不可能习惯吃十天的面包。但是窝可以一百天,一年只吃米饭。”
托德是个被东方饮食文化俘获的洋人。他抱着无比虔诚来东方,同情东方遭受苦难的普通人,力所能及帮助他能帮助的人们。
现在到了他回国的时候。家人在呼唤他回去。教会已经同意了。
老四听说托德就要准备回国,挺遗憾的。他突然有些感性:“托德,你还会再来东方吗?”
“不。窝今年五十岁。泥猛东方有句话,叶落归根。窝也咬归根的。”
“托德,和刘师父再见一次?他有时还会提到你。请你去江省。”
“窝知道来得及还是来不及。有时间窝会去找他。他今年多少岁?”
“六十多快七十了。”
托德不出声,认真的听着旦角咿咿呀呀的唱,慢慢举起酒碗。
老四、老二也举起酒碗。三个人都喝了一小口。
“商船的事情窝会办好。窝们是盆友。”托德认真的说。
“我们是朋友。”
没有托德以后少许多情报上的来源。老四、老二总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到教堂去翻报纸、文件。继任者会不会像托德这样对待他们?托德这样的洋人可遇不可求。
洋人从骨子里对于曾经庞大强盛和富庶的东方帝国早没有敬畏。历次战争清晰的对外昭示东方帝国外强中干,摇摇欲坠的不良内核。可以形容的话,东方帝国等同于一个满身流淌着金钱和腐朽味道的老人。放到西方视野里,可以比拟的对象是奥匈帝国。
这种腐朽的,落后的帝国,终将失去所有。国家、皇冠、领土、财富甚至人民。在废墟上诞生新的国家。
强盗们永远不会满足于到手的利益。他们下一口将会咬的更狠。撕咬下来的血肉,只会比上一次更多。
没有流干猎物最后一滴血,分光猎物最后一块肉和软骨头,围上来的鬣狗、秃鹫们总也舍不得离开。哪怕你是曾经的雄狮、猛虎,甚至龙宫的老龙。
跌落尘埃,就变作尘埃吧!
弱肉强食亘古不变。
想要赶走强盗,唯一的办法学越王勾践,学东邻脚盆鸡。学的彻底,拳头硬,骨头也硬,才好赶跑强盗们。
洋务派多方掣肘下施展不开。北洋军学一半的半调子叮咣作响,还自吹自擂炫耀。更有朝廷主政一派拘泥定法,朝令夕改,以至于内乱丛生……这么搞,该踩的坑一个都没跑。别说IcU,大罗金仙也没办法。
老四、老二也没有办法。总不能不让托德回国找老婆孩子。三个人闷闷的吃到天黑,菜换了一轮,酒上了两坛。最后都上头起来,抱头痛哭。
喝酒主力选手托德醉的神志不清:“女王要是有座船,窝也送泥猛。”
老四喝的不多,却也断片了:“座船有炮,不要不要……太?”
老二:“太重太占地方。”你们都当个人吧,这怎么弄回去?掌柜的也没办法,他没有车马。唱曲的旦角拿了银钱刚要离开,被老二抓了壮丁搀扶人出门。
中年小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