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常州时,从来没有谁敢这么跟她说话,这可让她憋了一肚子火。
她刚来京城,哪知道这里的上房居然需要预定,就算是常州顶级的酒楼,预定的房间多付些价格,没有掌柜会不应的。
怎么到京城就不灵了呢?这掌柜还对她爱答不理的。
桃樱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不晓得京城和常州不一样,一块银子丢下都能砸到四五个高官贵人。
若是掌柜的为了一时钱财,得罪了哪位大人,那可就不好说了。
更何况,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哪有为她破例的道理。
她并几个丫鬟不尴不尬地站在那,渐渐不少人的目光都移向她们,桃樱脸红更甚,咬牙带着人就要走。
“这位夫人请留步。”
正当他们要走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声音。
桃樱回头一看,是一个圆脸的姑娘走上前,叫住她。
她回头扫了眼那姑娘,本不欲理会。
一个伺候人的丫鬟,叫她做什么。
“哎,夫人,咱们夫人请您上去一叙。”
圆脸丫头见她要走,快步走过去,轻拉住她的衣袖。
桃樱微蹙眉头,嘴角撇着,有些不满——一个丫鬟也敢来跟她拉拉扯扯的。
“不去。”管他们夫人是谁。
她丝毫不给情面,圆脸丫鬟脸色有些僵,但下一句成功让桃樱停下脚步。
“夫人是住临风居的吧。”
话落,桃樱浑身一僵,随后立刻回头,一双眼死死盯她,却不说话。
“这就是了,我们夫人请您去上房一叙。”
“请吧。”
桃樱听她这肯定的语气,心里又惊又怕,不管刚才旁边人丢人的目光,脸色发白跟着她走。
见拿捏住她,圆脸丫鬟脸上的微笑隐隐得意。
“夫人,楼下这位夫人到了。”
丫鬟敲门,只听见似乎是一个老妈的声应了。
“进来吧。”
她听见一声应答,心里惊怕不已,该不会,该不会是……
桃樱眼球转动,一双手紧握。
刚才在底下淌的汗全都变成了冷汗,冻的她直哆嗦。
随着门被推开,里头的人也映入桃樱眼里。
这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上房。
室内的地上铺着精美绒毯,金丝楠木制成的小几上,牡丹金丝花瓶斜插着几束海棠。外头小轩窗透进来的日光明媚又柔和,窗外正对着江边——任谁都知道这是这楼里最好的看景台。
正堂中央,桌上的香炉缠绕着袅袅白烟,模糊了旁边坐着的女人的脸。
但烟雾缭绕中,不乏能看出那是位绝色女子,狭长的狐狸眼勾人,微薄的嘴唇又让她显得有些刻薄,可总是减损不了多少美貌,反而成为她的一大让人印象深刻的特色。
桃樱总觉得,似乎是在哪见过她。
“这位夫人,坐。”
椅上的人不开口,只垂着眸子一味品茶,一个眼风也不扫她。
反而是站在旁边的老妈妈看桃樱警惕的样子,眸光闪了闪,笑着开口:“夫人别怕,我们夫人没有恶意,您怎么称呼?”
桃樱脸色还白着,并不搭话。
而旁边的玉鸣机灵,知道面前的人不能得罪:“我们夫人姓桃。”
“好,桃夫人,我们夫人今日请你来呢,也不为别的,只是想求你一件事。”
桃樱攥紧的手慢慢松开。
“您是季大人身边的人对吧?”
……
桃樱走出临江酒楼时,心内还在后怕,还好那云夫人只是有求于季钰,进而找到她这里。
不是她想的,是季钰那个传闻里善妒的夫人。
刚才老妈妈跟她说的话涌进脑子,她心底又浮上喜悦,那一点潜意识里的不对劲被抛之脑后。
日子一天天风轻云淡的过去,温灵等了好些天,这天终于听到晴儿带回来的好消息。
“娘子,奴婢查到了,云家的那个奶妈名叫陈婉,在云家呆了有二十年。”
温灵听到这名字,紧紧攥着手上的玉佩,眼前一亮。
视线下移,只见那玉佩上赫然刻着一个“婉”字。
这就对了,难道母亲之前是在云府做奶娘?
“这位奶娘是伺候府里三姑娘的,那三姑娘名讳云兮,几月前就去世了,继她去世后,她的奶娘也跟着不知所踪,奴婢打探不着。”
“云兮”
这名字好耳熟。
温灵捏紧玉佩的手缓缓松下,随即心脏像是被人忽地攥紧,喘不过气来。
“夫人,夫人你没事吧?”
她嘴唇一下子失了颜色,苍白得吓人,晴儿连忙上前询问。
温灵痛苦地咬住下唇,额头上的汗水滚下,留下湿漉漉的痕迹。晴儿正要去喊大夫,转头却被拉住衣角。
她缓过来后,脸色还是惨白,蹙着眉捂住胸口朝晴儿摆手:“你继续说。”
晴儿看她脸色,听吩咐只好又开口:“您让奴婢去问那奶娘身边还有没有带着女儿,我问了好些人,一个年纪大些的老妈妈给奴婢说,陈奶娘的女儿在她进府之前就因病去世了。”
这话就像一道霹雳,把温灵整个人劈开。
“你……你确定吗?”
她瞳孔微缩,只觉得脑袋木得发胀,手也带着轻微颤抖。
“奴婢不敢怠慢您的吩咐,这消息奴婢打探了好些人,确认无误才报给您的。”
如果……如果不是晴儿打探错了,如果……陈婉的女儿死了,那她……到底是谁?
温灵是一直认为自己是陈婉的女儿,才有动力,即使到了京城被软禁起来,也一点不放弃。
可是现在……
她扫了眼手上的玉佩,把它轻轻放到小几上,眼神空洞迷离。
她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都是个笑话。
“你出去吧,我休息一会。”
随着一道关门声响起,榻上的人眼里的光芒也被渐渐遮住,一条光亮的线逐渐消失在那白皙的脸上。
那么……既然她不是陈婉的女儿,她到底是谁呢?又怎么会一身伤出现在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