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兮散着长发,躺在靠垫上,手指拨动着书页,黝黑的瞳孔却是空洞着,不知在想什么。
春华为人高调又没什么脑子。
在云府时,她就知道。
从前她住的那个破烂小院子,夏日里找管家取冰总会要不着,冬天取炭火也缺斤少两,更别提那些膳食衣物。
除了大夫人和云大人的漠视外,下人们看碟子下菜也是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之一。
而在这些人中,首当其冲的就是春华。
她喜欢揪着几个关系好的丫鬟克扣云兮三人的饮食炭火,甚至有一次污蔑红樱偷东西,让她被打了好几个大扳。
陈妈妈也是因为这事才在冰天雪地里给红樱出门请大夫而病倒,才有了后面云兮替她找大夫,引发一系列的事。
云兮合上书,似是想起还没绣完的香囊,于是拿起一边的绣花针戳到原本她放了针脚的位置。
这些红樱从来没对她说过,是她自己了解到的。
不止如此,她在云府时,就把那些个经常出没的丫鬟小厮的性情摸了个遍。
只是还没到她能够施展能力的时候,云兮就被带来了侯府。
本来以为那些在云府打听过的消息都没什么用了,可没想到,春华现在居然被调到了她身边。
那她就不可能会让她好过。
顺便还可以利用她把还在主屋的红樱换到身边来。
况且……
绣花针在她手上穿梭着,不知多久,粉色的花瓣在她的手上就绣好了一半,像是把真的桃花花瓣缝在上面似的。
她不是没给过春华机会,是她贪心不足。
也是春华自己选择的这条路。
这能怪谁呢?
云兮垂下眼,继续绣着。
在云府的那些日子里,她挣扎过,替陈妈妈和红樱争取过,可结果呢?
她的父亲不闻不问,名义上的母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那些苛待都是她默许的。
曾经她幻想着能有一个莫须有的丈夫成亲后能让她摆脱这些泥沼。
可是……
云兮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是她见过的世面太少,把天底下没见过的男人都美化了。
事实上,他们都一样,都是烂泥里的人。
许多事情,只能依靠云兮自己。
她的好父亲,大夫人,云湘,李妈妈,春华……
这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绣完一整片花瓣后,一双纤纤玉手把香囊放在案几上,随即,手的主人又执起书。
云兮眼皮轻掀,只见她眸色黑得纯粹,就算是光照射进来也让人觉得深不见底,眉目间莫名透露着阴郁。
其实她今天根本就没有打算一次成功。
季钰太过谨慎和敏锐,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做个试探,顺便拿到春华的信任。
但她没想到,云湘没有去赴宴。
原来的计划是,她听说云湘此次参加宴会不会带上李妈妈,所以趁她不在,引诱李妈妈看到春华勾引大公子就行了。
至于季钰有没有吃下那药,春华能不能成事……
那些对她来说……
都不重要。
云兮要做的就是挑拨春华和云湘的关系,让春华以为唯一能依靠的人就只有她。
但现在事态的发展好像完全超出了她的控制……
春华被打死了。
云兮放下书,目光移向窗外的太阳,像是在看一团烂肉。
没关系,达到目的就好。
可她没想到的是,唯一让她有些头疼的变故,是季钰那里。
“三姑娘,我们公子请您去一趟。”季钰身边那个墨书忽然造访。
云兮微不可察地抿了下嘴角。
“见过姐夫。”
到了书房后,云兮先是乖巧行礼,那通身小白兔的无辜气质,真让人想不出来这些阴暗的计划都是她想出来的。
书案后的人半晌没说话。
云兮悄悄捏了下手,感受手掌黏腻的触感,随后脸上重新挂上笑,但看着有些可怜和无措:“不直姐夫找我来有什么事?”
那人依旧没吭声。
她也不惯着,顺着自己搭的台阶就往下走:“既然姐夫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告退了。”
云兮不想再受制于人,既然季钰靠不住,她就另谋出路。
没必要再捧着他。
她心里清楚,她说这话到底有几分情绪在里面。
说到底,云兮还是没法摆脱男女之间庸俗的情感。
不过迟早有一天,她会做到。
可没想到她刚转身,身后就传来稳健的脚步声。
她想快步离开,却被一阵大力拉住。
一刹那,天旋地转,云信被狠狠按到了旁边墙壁上,眼前高大的阴影压下,有些把她吓到了。
“妻妹别走啊。”
磁性的嗓音靠近她的耳边,可那声音听着带着一丝阴沉和狠辣,和平常在床上沙哑低沉的缠绵声很是不同。
她一时有些愣住了。
感觉到脸颊边一阵冰凉,顺着脖子往下。
云兮知道,那是他无数次进出过她st的指尖。
“妻妹不想解释一下早上的早膳吗?”
又是一声低叹。
季钰垂着眸子看她,浅色的眼瞳没有多少情绪,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听到这话,云兮绷紧神经,打起精神回复道:“姐夫说的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我只不过是按照长姐的吩咐做事罢了。”
她了解他,季钰不会去询问云湘。
“呵。”
冷笑声传入她的耳蜗,激得她有些紧张。
“妻妹不懂得没关系,”指尖顺着挑开了她的衣襟伸入。
云兮一个哆嗦,忽的想起这不是在晚上。
她不是在扮演他的“妻子”。
电光火石间,云兮的两只手摹地挥开他的。
她“惊恐”地望着他,喊道:“姐夫!你做什么!”
他这样做,到底是试探还是……
云兮咬起嘴唇,破天荒得有些不知所措。
但下一刻,她就知道了答案——
“做什么?你不是都知道吗?”
“夫人。”
原本她还心存侥幸,可季钰说的最后两个字就像是把她钉在那里,浑身僵硬着动弹不得。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并且任由云湘做事。
云兮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
这要是以前,她一定会很高兴。
因为这意味着云湘的计划失败了。
可现在她已经知道,季钰在包庇云湘,不可能就因为她和云家撕破脸,她在他这里没有这么重要。
但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在她准备找下一个目标的时候暴露。
她宁愿他不知道,这样不会影响她的下一步计划。
季钰看着面前人愣在那里,像停止了思考似的,嘴角一冷。
但不知怎的,他的心里却掀起报复式的快感。
对,就是这样。
不能只有他一个人沉沦,这不公平。
他要她的心。
季钰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更没有所谓的君子风度。
他第一次对一个人动心,可那个人无动于衷,对他虚情假意,他不甘心。
可能在季钰心里,云兮没有重要到能让他放弃自己对权力的追求。
但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这是男人虚伪的劣根性。
“姐夫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先回去了。”
趁着季钰没做什么的功夫,云兮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推开他,惊慌失措地跑出书房。
在她踏出房门的前一刻,冰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今晚,我等你。”
她宁愿那是她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