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焕敢放大炮,崇祯就敢放权,当真是敢想敢干,不亏是十七八岁的皇帝,锐气十足。
可惜袁承焕的专权造成了东江的分崩离析,建奴是弹冠相庆,事实证明五年复辽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也只有未经世事的少年天子才能如此笃信一个口无遮拦的大臣。
“如此大明危矣,当年蒙元忽必烈重用汉臣辽臣方能灭宋定元,如今皇太极如此重用汉臣汉民,待国力大增之日,就是大明灾祸之时。”林海当然明白,皇太极走出这一步建奴已是大不同。
以往建奴不过是同北掳相似,只顾劫掠大明,眼光有限,眼里盯着眼前的丁口钱粮,抢到分赃而已,最多造成边地糜烂对于中原没有大的威胁,从今而后,建奴可用抢来的丁口钱粮长远布局,拓荒耕种,国力渐增,同时以待大明变局。
这就像利剑悬顶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如此局面明了,山东与北直隶相邻,一旦建奴抢掠京畿,早晚有一日南掠山东,登莱是我家在大明的根基,万不可失,毕竟我家在大明的收入占据大半,如失登莱,钱粮丁口大减,我林家实力大损,恐倭奴趁机来攻,济州、北华必乱。”
林东没有言过其实,如今私盐等收入占据大半,立足登莱也方便引入大明庞大的流民,说到底,如今北华和济州的近三十万人口还是太少,不堪大用。
“东儿言之有理,没有数年的开拓,北华不成大器,如此登莱此地不但不可放弃,东儿能够升任要职方能便于林家行事。”林海听懂了林东的意思。
如今小小的千户所还是太小了,手里掌控的势力有限,不堪大用,要想升职,以林东的小小年纪,除非立有大功,大功何来,武将只有斩将夺旗。
“建奴入侵倒是好机会,不过刀枪无眼,为父还是望你平安为上,不要执泥于眼前。”林海长叹一声,他还是希望家中平安为好,只是他也知晓作为乱世中的武人,经历战阵是不可避免的。
“多谢父亲挂怀,只要济州诸军随孩儿行事,孩儿可保平安,毕竟建奴入寇只是为了钱粮丁口,如果吃下我军让其死伤惨重,建奴只有不足十万的成丁折损不起,只是这明目嘛,极为麻烦。”林东言道。
“这个无须多虑,到时为父假意多派家丁随你出征就可,你所在千户所可有兵丁一千,以为父的名义援助你两千兵丁,他人如之奈何。”
大明军将就有这点好处,只要你有财力蓄养家丁,他人也是没法说出什么,如李成梁最多时蓄养六七千的家丁,朝廷也是捏着鼻子认了。
其他高阶军将养个一两千家丁并不鲜见,只要你养得起,朝廷点你出征时,才有战力,否则只靠乞丐军户,定是大败而回,不是让敌人砍了脑袋,就是被朝廷事后追责问斩。
所以,明末军将的家丁就是他的最后依仗,这点督军的文臣也是纷纷效仿,默认了军将所为,谁让卫所军兵不堪大用呢。
“待为父回返后大肆招募家丁,造出声势,这名义嘛不就有了,不过是有些不开眼的文臣御史参上数本,出不了大事。”林海这是首肯了林东所为,没法子,富贵险中求,林家如今是逆水行舟不进就退。
两日后,林海折返威海,毕竟身居要职,不可久留,婚礼前再折返回来。
婚礼将近,不过林东看到亚历山德拉和玛塔的孤单阵容也是发愁,这娘家人也太少了点吧,好在亚历山德拉和玛塔毫不在意,整日里笑容常开,忙碌着倒也充实。
很快,林东就不愁了,因为亚历山德拉有人陪了,而且还是他的至亲,亚历山德拉的哥哥、林东的大舅哥驾临石岛。
实际上,弗朗西斯科早已到了济州,他是随同商船给石岛运送马匹抵达的,黄汉当然不敢怠慢,这是大人的未来的大舅哥,当然得好生招呼。
但是对于弗朗西斯科要到石岛的要求,黄汉找了各种理由拖延,这是因为弗朗西斯科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对于林东强拉硬拽的行径很是不满。
黄汉可是清楚林东返回石岛是因为卫所有变,此时大人一定很是头疼,就别让这位大舅哥前往添堵了。
于是他借口石岛封海,将弗朗西斯科滞留济州数月,知道半月前,闲的浑身长毛的弗朗西斯科在济州港见到了运送辽民的舰队,遇到了葡萄牙的船员,这才知道所谓封海根本就是没影的事,于是找到黄汉一通乱喷,当场暴走。
黄汉这下没法了,再说离婚礼只有两个多月了,他心道大人,属下也就帮到此处了,剩下的大人自求多福吧。
就这样弗朗西斯科带着火气气势汹汹的登陆石岛。
黄汉总算靠谱,他命人船队一抵达石岛,即刻通秉林东,以便林东有充裕的时间抵挡大舅哥的怒火,不行可以拉上未来的主母嘛,哥哥还能对妹妹有多大的火气。
林东当然与亚历山德拉一同前往码头接弗朗西斯科,弗朗西斯科在船上一眼就看到自家的妹妹和一个高大粗壮的明人军将在码头上等候。
他挥舞长臂大声的喊着亚历山德拉的名字,亚历山德拉眼中泪水奔流,也是挥着双臂回应弗朗西斯科。
林东看到这个场面也是心中一酸,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女离家三载,怎能不思念亲人。船刚靠岸,弗朗西斯科就急忙从船上跑下,紧紧拥抱着亚历山德拉,兄妹两人用母语不断说着,语速极快,当然是交换离别之后的信息。
林东端详了一下弗朗西斯科,只见他身材高大,足有一米八,有点瘦削,麦色头发,蓝色眼睛,高鼻深目,卖相极佳,看来洛佩斯家族的基因不错,都是俊男倩女。
林东等人此时都是多余的外人,是的,纯属多余,在回府的路上,只听两兄妹说个不停,间或玛塔插一两句话,弗朗西斯科则是不时恨恨的瞪了几眼林东,亚历山德拉则是歉意对林东微笑。
待入得府来,弗朗西斯科立即提出要与林东决斗,呃,对决,当然不是真刀真枪的,他就是想好好教训这个明人一下。
此人让他们兄妹天各一方整整三年,这口气他咽不下,须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黑炭头。
当然看到妹妹为他求情,弗朗西斯科没有要求真刀真枪的决斗,万一这个明人有个闪失妹妹将会极为的伤心。
当林东听到弗朗西斯科用磕磕绊绊的汉语说出要与自己对决的话时,他先是一鄂,接着就明白了弗朗西斯科的意图,这是不忿他抢走了他的宝贝妹妹,要胖揍他一顿消消气。
亚历山德拉和玛塔也是目瞪口呆,这个情况也出乎了她们的意料,只能说明弗朗西斯科的怨念太深了。
“哥哥,林东的武力很高,你们打斗恐怕会有人受伤,你们都是我的亲人,这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亚历山德拉劝阻道。
弗朗西斯科此时心中泛酸,好嘛,原来看到我练剑向来欢呼加油的妹妹此时劝阻我,这是不看好我,这还了得。
弗朗西斯科梗着脖子非要比试。
“亚丽,不要担心,营中有全套的护具,不会有大的伤害。”林东笑着说道,好嘛,林东一看弗朗西斯科的怨念深重,不给他发泄一番,他是绝不罢休,得,还是从了吧。
亚历山德拉撅着嘴瞪了他哥哥几眼,弗朗西斯科硬起心肠没有服软。
林东不打算占弗朗西斯科的便宜,告之,今日歇息一天,明天对决,弗朗西斯科同意了,毕竟他在海上十来天,还是有点疲惫。
晚上,林秦氏和林娥从难民营归来,看到未来的媳妇的哥哥来到,立即备宴款待,席中林秦氏对弗朗西斯科十分客气,敬为上宾,双方相谈甚欢,弗朗西斯科看到男方的母亲和妹妹同自家妹妹相处融洽也很是高兴。
饭后,当林秦氏听闻林东要同弗朗西斯科对决,也是大略知晓对方的意思,对于林东将这个少女拉来石岛的行径也是有点愧疚,不过,还是吩咐林东小心在意,不可伤了自己,对于能不能伤了对方。
嗯,她老人家认为教训一下也好,这关系到婚后家中谁人做主的大事。
林东也是听的目瞪口呆,这同日后家中谁人做主有何关联,真是哭笑不得。
弗朗西斯科也是疲倦极了,晚上与妹妹说着话就睡着了,亚历山德拉和玛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抬上了床。
第二天巳时中,在亚历山德拉玛塔和林东一方的林秦氏、林猛、林锋、林娥以及十余名护卫的注视下,林东和弗朗西斯科身披全身哥特式战甲在府中的演武场比斗。
弗朗西斯科在昨晚和今早听亚历山德拉谈了林东诸事,也是甚为佩服这个未来的妹夫,三年时间打下济州、北华的偌大的领地,他也亲眼看到了林东舰队的庞大,就连澳门葡萄牙人也是远远不如。
济州舰队、炮台、步军以及属下的百姓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妹夫可算有勇有谋,配得上自家的妹妹,但是,一码归一码,掳走妹妹这件事这口气弗朗西斯科要出,毕竟这件事让他担惊受怕了整整三年。
两个全甲的武士相向而对,林东比弗朗西斯科高了一些、粗壮一些,但是首先发动攻击的是弗朗西斯科,他双手持剑挥砍向林东,这柄剑是未开锋的欧洲步战重剑,林东看到他的兵器就知道他的气力很大,这柄长一米三十余的重剑不是谁都可以抡起来的。
林东用左手的圆盾格挡重剑,只听砰的一声响,林东左手圆盾一顿,弗朗西斯科的重剑则被弹开,弗朗西斯科腰腹用力,反身运剑,重剑又劈向林东,林东又是如法炮制,圆盾格挡。
于是但听得砰砰的响声不断,火星乱冒,弗朗西斯科的重剑不断击打着圆盾,一气三十来剑的劈砍都被林东用盾和雁翎刀挡出,弗朗西斯科累的直喘粗气,勉强挥动重剑攻击,赵林东则是防御的游刃有余,并不出击。
此时,谁都看的出来,林东的武力远在弗朗西斯科之上,如今只是想让弗朗西斯科。
弗朗西斯科也是明白了这个道理,但这更刺激的他加力猛砍,怎么说他也是澳门有名的武士,今日的比试太过丢脸了,对方明显留了力想让于他,这让他实在挂不住脸面。
实际上说是对决,不过是用重剑大刀不断击打对手让对手支持不住或是丢掉兵器或是被击打倒地,现下林东只是防御不攻击还没有大碍,弗朗西斯科尽全力击打他自己先坚持不下去了,实在丢面。
但听得砰砰的一阵乱响过后,弗朗西斯科还是徒劳无功,最后气的将重剑一摔,大喊一声,“好了,你赢了,我不是对手。”
气哼哼的来到场边运气。
他心里这个憋屈,心中也是暗惊,这个黑小子好大的气力让他现下双膀麻木。
“承让,今日你我二人不分胜负,待日后再战。”林东打开面甲笑道,他是微微气喘,面色未变。
“不,我输了就是输了,你让着我,我不是你的对手。”弗朗西斯科说道:“你的战力很强,就是到了英格兰你的武力也是强悍的。”
英格兰人和波兰人是欧洲闻名的力士,他们身量粗壮,气力极大,单对单的决斗是有名的武士。
“哥哥,你的战力比几年前还强,挥剑有力,动作灵敏,不亏是我洛佩斯家的武士。”亚历山德拉走上前来边给弗朗西斯科擦汗边笑着说道。
她都没有夸大,三年未见,弗朗西斯科的剑术和气力都有增长。
弗朗西斯科此时大汗淋漓,他摘下头盔,脸露笑容,妹妹的称赞还是让他高兴起来。
不过,眼睛一扫一旁的林东,立时气馁起来,这人太强,如今都没有怎么出汗。
林秦氏笑呵呵的极为得意,看看,这就是我林家的孩子,不只是能决胜千里之外,自身武力也是强横,不亏是我生出的儿子,林秦氏的眼睛都快笑没了。
林东则是没有多少得色,不过是比武一场,一旦到战阵之上,个人的勇武只是一小部分,军兵的编组、历练以及军法的严酷才是根本,实际上,战争的结果往往在战场下就决定了,林东对于这种单对单的较量没有大的兴趣,当然,他不可能在大舅哥和未婚妻面前表现出来。
这个插曲就这样平安过去,弗朗西斯科也认可了这个黑大个是个人杰,可以当一个合适的公国的君主,妹妹与他结婚倒也合适,嗯,在他的心中,有自己的领地、军队和臣民就是类似欧洲那些不大不小的公国。
妹妹能当上王后他也满意了。
北华的夏季是凉爽舒适的,比起辽东来清凉不少。
今日一大早起来,方顺一家就开始忙碌起来,作为七树屯的村长,方顺要带着长子方远山以及村里近百名的精壮前往修葺通往邻村的道路,这是北华政务厅马大人下的严令,命北华平原各地拓宽整修道路。
其实道路早在开拓之初就开辟出来了,只是不够宽敞平坦,因此拓宽压平道路是很平常的事。
方顺吩咐了家中的妻子和次子方高山下地除草时一定带去兵器以防万一后,与大儿子携带刀枪锹稿来到村里的打谷场,只见已经有十余名精壮来到空地上。
辰时初,方顺带领着近百名的精壮出村向东一字排开忙活起来,活计其实很简单,就是将原有的道路向两侧拓宽一丈,用马拉碾子压实,并在道路两侧挖出排水沟,防止马上到来的雨季雨水的冲刷。
没有人监工,都是各村自行赶工,不过,上面严令,如果道路拓宽不合格村里将会被苛以重税,所以,各村不敢怠慢,都是既快又好的忙碌着,深恐被挑出错处来。
一个时辰后,大家已经是拓宽了百余步的道路,排水沟也是挖好,大家伙也是汗流浃背,方顺下令休息顿饭的时间,一天都是这般忙碌,方顺知道还是得让大伙多休息一下,不然到了下午恐怕体力不济,反而欲速而不达。
大家伙在一起汗水聊天,气氛轻松,在北华的日子虽说清苦,但是有盼头啊,今年的每户的五十亩田亩都耕种下去,如今到了夏季风调雨顺,只要不发大水肯定就是一个好年景。
而且林大人规定的三年免税这才第二年,大家伙都是预计今年家里都会有不少的余钱,许多人家都开始筹划明年建房以及给子女举办婚事的事宜,现下只要大家伙一聚到一起就离不开这个话题。
“方头,你家的两个儿子都二十来岁了,明年得办事了吧。”老于头边擦汗边问道,他还是用老称呼。
“远山的事定了,邻村老高家的十五岁的二丫头,我们两家打算明年夏天盖了新房就马上就办婚事。”
方顺眼中喜悦的眼神一闪,不过转瞬即逝,“唉,高山的事不好办,咱们辽民里的丫头太少了,就是有的也造就被预定了,不好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