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白是在离开的第五天晚上回来的。
他回来的时候浑身血污，身上散发着阵阵恶臭，惹得他自己都嫌。
此时已经是夜深，池南枝早就睡下了，迷迷糊糊间听到偏殿有水声。
起来一看，竟是正准备沐浴的裴月白。
“咦～”突然，一阵臭味飘来，池南枝捂嘴皱眉，“你掉进粪坑里了吗？怎的这般臭。”
裴月白脸上表情一僵，迅速跳进了浴桶里，在自己身上一阵搓，“还说呢，翻了两天的死人堆，能不臭嘛。”
“你瞧瞧我的手。”说着，他把两个手心伸到池南枝面前，“手指心都翻秃噜皮了。”
池南枝低头一眼，还真是，裴月白两只手又红又肿。
“怎么弄成这样。”池南枝心疼，转身出了偏殿又很快回来。
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白色小瓷瓶。
她坐到浴桶旁边的凳子上，小心翼翼的帮他上药。
“身上还有伤吗？让我看看。”
“一点小伤不碍事。”裴月白摇头，阻止了她要站起来的动作，“就是臭。”
池南枝失笑，弯了眼睛，“是臭，都腌入味儿了。”
裴月白嘴一撅，小声哼哼，“才没有，洗洗就干净了。”
“你洗着吧，我再去给你叫一桶水，要是洗不干净，今晚你别想上本宫的床。”
裴月白本想反驳两句，可话到嘴边就是没说出来。
要是放以前，他早就把池南枝拽进浴桶一同沐浴了，可今日他实在下不了手，桶里的水都污了，哪能这样玷污自己的心肝儿。
池南枝站起来就要出门叫水，可起身地瞬间，余光骤然瞟到一抹红。
她不禁皱眉，看着裴月白。
裴月白心头咯噔一下，下意识地要藏。
可已经来不及了。
池南枝猛地抓住了他的手，把他的手举过头顶，视线落在了裴月白左边的肋骨上。
长长一道伤口，虽然不深，但瘆人。
“怎么弄的？”池南枝冷脸问道。
眼瞧着已经瞒不住，裴月白只能老实交代。
“回来的时候被追杀了一路。”
“不过都已经解决了，伤口也不深。”
“我就是不想你担心……”
“谁担心你！”池南枝横他一眼，甩开他的手，“痛死你活该！”
她转身就离开了，不再看裴月白一眼。
可她话虽然这么说，但哪里真的忍心不管。
裴月白也不恼，为了不被嫌弃，为了今晚能上床抱着池南枝睡觉，他洗了三次澡，最后一次还在桶里放了一块池南枝的香膏。
他致力于洗去身上的臭味，把自己弄得香香的。
待他洗完回到屋内，榻上的小方桌上，赫然放着三个小瓷瓶。
他拿起一看，上好的金疮药，治他这种伤最好。
他胡乱擦了两下，然后美滋滋的往里屋去。
见他进来，池南枝往床里挪了挪。
其实不挪也是一样的，反正裴月白在床上会把她抱得死紧，恨不得缠她身上。
“现在不臭了吧。”裴月白抱着她，脸在她胸口用力拱，跟一只讨爱抚的小狗儿似的。
池南枝摸了摸他散乱的头发，“香香的。”
“擦药了吗？”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裴月白躲在她怀里嘿嘿一笑，手开始不老实。
池南枝脸色一变，用力拍开他的手，“什么时候了你还想那下三路的事。”
“我……”裴月白委屈，裴月白不高兴，“我想想怎么了，天大地大，哪家男人不跟自己媳妇儿亲热的。”
“就是在窑洞里，人家夫妻之间还风雨无阻呢。”
他总有那么多歪理，池南枝说不过他，只能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作乱。
“而且我们分开这么多天，我都想死你了。”裴月白手被制住了，但并不妨碍他行放荡之事，脑袋还在呢，嘴还能动呢。
“你身上还有伤呢……”
“又没伤到那处，不碍事。”裴月白不死心，继续作乱。
“裴月白，你再胡来，就滚去廊下睡。”
这才裴月白可不敢造次了，“哼——”
他发泄似的捶了几下床，浑身从头发丝到脚后跟儿都写着不高兴。
他的表情过于可爱，可爱得池南枝都不忍心吓唬他了。
“别哼哼了，我还有正事跟你说呢。”
“正事？什么正事？现在他才是正事！”裴月白指着已经苏醒的小小月白先生。
池南枝脸一红，扯过被子盖在了他身上，“别醒，让他睡。”
“哼嗯～”
裴月白现在的表情，俨然跟要求没有得到满足的小狗表情一模一样。
池南枝忍着笑，“别哼哼了，你去了这么多天，还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人到底救没救下来。”
说起这个，裴月白脸上就有些不好，情绪也低落了很多。
“晚了一步。”他眸中闪过些许失落，“我一路追到了闵中西边，在一个废弃的村庄找到了剩下的工匠。”
“只是我们到的时候，那些人全都已经被毒杀了。”
池南枝惊，眉头瞬间拧紧，“毒杀？”
裴月白点头，“剧毒，见血封喉，每个人我都一一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活口。”
“那铁矿这条线，岂不是彻底断了？”池南枝有些泄气，合着他们白忙活了这么久？
然而裴月白却摇头，嘴上兀地扬起一个弧度，“没断，他们出现了一个重要的纰漏。”
说白了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怎么说？”
他把池南枝揽进怀里，摩挲着她的肩膀，缓缓开口：“工匠没了，兵器也没了。”
池南枝当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仰头看着他，“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裴月白点头，“我已经让人盯紧那个村子。”
负责运输的工匠死了，兵器也没有了，肯定是有人带走了兵器。
亦或者，兵器还在村子里的某个地方。
裴月白更偏向后者，因为他们到的时候，那些工匠刚被毒杀不久，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且村子周围，只有车马进入的痕迹，没有出村的痕迹，也就是说，他们把兵器运进了村子，但没有运出去。
所以他推断，那个村子，要么是他们一个储存兵器的地方，要么就是一个中转站，总会有人来运走那些兵器。
而这个时候，便是他追查下去的机会。
听完了裴月白这几日的发现，池南枝也把自己这些日子的发现告诉了他。
“秦家的探子蛰伏多年，实在不好查。”池南枝叹了一口气，知道对手是谁，但却抓不住，这让人很颓败。
“查不到便不查就是了。”
“不查了？”池南枝皱眉。
“只要从根源上解决了问题，查不查秦家的探子都是一样的。”裴月白说。
“说人话。”池南枝瞪他一眼。
裴月白摸了摸鼻子，悻悻道：“跋扈。”
“嗯～？”
“诶，别气别气，我说，我说。”
他把池南枝往怀里拢了拢，道:“你们不是查到罗杨海了吗，杀了他秦朝礼就是有一百条消息也没用。”
“杀了罗杨海有什么用，没了罗杨海，还有张杨海，李杨海，你杀得完吗。”
“不会了。”裴月白淡淡开口。
“嗯？什么意思？”
“还有两月就是万寿节。”裴月白道。
“万寿节？”
裴月白点头，“我觉得祁王忍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