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东宫。
常茂先到一步，正在院中傻站着。
由于他的姐姐，太子妃常氏早逝，东宫此刻由侧妃吕氏管事，听说他来了，连忙亲自相迎。
“郑国公深夜到访，可是为寻太子殿下？”吕氏随口客套，不忘让宫女端来茶水，态度算不上热切，却也没失了礼数。
对于这个吕氏，他向来没什么好脸色，只是瓮声瓮气说了句，“来等着太子殿下赐罪！”
“领罪，领什么罪？”吕氏有些疑惑。
闻言，他心头顿时生起无名邪火。
那李景隆嚣张什么？
从父辈来说，他爹李文忠位列武将第三，他爹常遇春常十万才是第一武将！
他的舅舅蓝玉，也是大明军中一员悍将，深受朱元璋器重。
他姐常氏，乃当朝太子妃，皇太孙的亲娘！
他姐夫，大明太子朱标！
论家世，论和皇室姻亲，哪点差他李景隆了？
如今敢这么欺负他，不就是瞧他爹死了，姐没了，才敢踩着常家头上耍威风？
“李景隆，我与你...势不两立！”常茂逆血上涌，口中发出阵阵低声嘶吼。
吕氏柳眉一挑，她为人圆滑，心计颇深，连忙装作满脸诧异，“李景隆？可是曹国公家的那位？”
“没错！”常茂回神斜了她一眼，虽然打心底里讨厌吕氏这骚娘们，却也不能失了礼数。
“唉...”吕氏一声长叹，看似无心地说了句，“人家现在可威风了， 就连我爹...都被他....可怜我爹一生.....”
她是越说越来劲儿，甚至最后都带上了哭音。
大本堂那日之后，她也曾吹过枕边风，却被朱标严词呵斥，自打她入宫以来，那还是第一次见朱标凶神恶煞！
眼下，常家虽然日落西山，却怎么也是个当朝不可忽视的权贵之家，若是能联合起来....
“郑国公！”吕氏压低声音，“此子年纪轻轻就已权倾朝野，今日又如此针对于你，若不早做防备...”
常茂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侧妃娘娘此言何意？”
吕氏面露苦色：“我爹只不过是为了劝他仁善些，就被这李景隆借机打压。而今连郑国公这等勋贵之后也要受他欺辱，这世道...”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又道：“若是郑国公和家父能联手，或许...”
常茂沉吟片刻：“吕大人在六部为官，确实有几分影响力，只是...”
“郑国公有话请直说就是。”
“这小贼如今皇恩圣宠加身，凭我和吕大人，很难...”常茂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而且，据说锦衣卫的暗探无孔不入。”
吕氏不屑一笑：“他最大的倚仗不就是那锦衣卫？若是能找到他的把柄，让陛下 和太子殿下对他失去信任，这权势还不是转眼成空？”
“把柄？”常茂来了兴趣，“娘娘可有良策亦或是其的把柄？？”
“郑国公且听我说！”吕氏凑近了些，“我观那李景隆行事乖张，早晚会露出马脚，只要我们静待...”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两人赶紧拉开距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一个小太监探头进来：“启禀侧妃娘娘，太子殿下回来了。”
“知道了。”吕氏整理了一下衣衫，对常茂使了个眼色，“郑国公先在此稍候，我身去迎接太子，待会若是太子问责，我会想办法帮你...”
常茂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这短短片刻的谈话，已经让他看到了对付李景隆的希望。
吕氏虽然家世不行，可毕竟是目前东宫唯一的妃子，若有她的帮助，未尝不能斗败李景隆那厮。
等吕氏离开后，他冷冷一笑：“李景隆，既然你要玩，那就陪你好好玩玩！”
他望着月色下的宫墙，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先联合吕氏一党，暗中收集李景隆的罪证，等时机成熟，就让这个小崽子也尝尝被人当面羞辱的滋味！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警惕起来。
这吕氏同样心思歹毒，当年大姐也没少吃她暗亏，不能全信。
得想个万全之策...
就在这时，朱标和吕氏的说笑声从远处传来。
常茂立刻收敛心思，迅速平复起脸上的情绪，免得被朱标和李景隆瞧出端倪。
少顷，朱标三人来到院中。
“茂弟！”朱标见常茂笔直地站在院中，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老丈人常遇春对父皇忠心耿耿，为了大明南征北战，好不容易大明建国了，这福还没捞着享就暴毙身亡。
太子妃常氏，为人直爽单纯，性格大大咧咧，虽是多有失礼之处，可也为他生儿育女，两人又还是青梅竹马。
他对常家的内疚，丝毫不亚于老朱和马皇后！
“常茂，拜见太子殿下！”月光下的常茂，似是显得有些睹物思人，双手颤抖着抱拳。
看着常茂站在院中那孤寂的身影，朱标心头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以前来东宫，那是见姐姐拜姐夫，如今再入东宫，却只是臣子与太子的生疏。
“眼下没有外人，孤给你坦白的机会！”朱标直视常茂，语气十分严厉：“若你真是那般，尽早承认，孤会帮你向陛下求情。”
吕氏连忙暗戳戳地打起眼色，常茂心头会意，‘啪’一声就跪倒在地，口中高呼，“陛下，我自幼在你身边，同饮同食，我岂会做出那等有悖人伦之事？”
朱标一阵默然，抬头看向李景隆，语气似乎带着一丝不忍，“九江，若证据不足，此事作罢，如何？”
“自然，全凭太子殿下做主！”李景隆心口不一，事情既然闹到这个地步，哪来的就此作罢？
先不说他愿不愿意，就是常茂都不可能善罢甘休。
他一直信奉一句话，斩敌不尽，自取灭亡。
更何况，常家虽然没落，却仍旧是大明权贵之一，要真是背后搞鬼报复，他也难免会吃暗亏。
于情于理，哪怕马皇后和朱标有言在先，常茂也不可能留着！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殿下，妾身认为不妥。”
吕氏的这句话，吸引了朱标和李景隆的目光，也让常茂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