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我的孩子？”
“你就是我爹？”
神武侯府，模样相似的父子俩，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互相打量着对方。
楚锦宸看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怯生生地不敢靠近他，躲在柔儿身后，探出一双黝黑的眼睛盯着他，浑身上下透着股子机灵劲儿。
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任谁失了记忆后，突然发现自己有个这么大的孩子，都会有些恍惚。
但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与自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孩子，他又莫名地心生好感。
也许这就是柔儿所说的血浓于水，父子天性吧。
“曜儿别怕，这是你阿爹，过去让他抱抱你。”楚执柔俯下身子，轻哄着。
楚曜咬着嘴唇，小手不安地揪着楚执柔的裙角，眼神闪躲，“姑姑，我……”
说着，他还偷偷抬眼，打量着楚锦宸的神色，心中既有着对这个“阿爹”的好奇，又因为心虚而隐隐害怕。
楚锦宸在回来的路上，早就听执柔说过楚曜的经历，心知他自小经历坎坷，对外人有很强的防备心。
此刻见他这般不安的模样，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是他对不住杨氏母子俩。
一个女子扛着所有压力也要替他生下孩子，结果他却将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
楚锦宸压下心底的酸涩和愧疚，温朗一笑，朝他缓缓走近，“孩子，过来让阿爹看看你。”
“去吧。”
楚执柔笑着点头。
楚曜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然后缓缓松开揪着衣裳的手，一小步一小步朝着楚锦宸挪了过去。
他好不容易走到楚锦宸跟前，又停住了，低着头，脚尖在地上蹭来蹭去，犹豫半晌，才怯生生地喊了一声，“阿爹。”
楚锦宸一把抱住了他，眼眶泛红，声音里是难以掩饰的激动，“是阿爹不好，往后再也不让曜儿受委屈了……”
府内下人见状，纷纷别过脸，抬手抹去眼角的泪花。
大公子如今能平安回来，真是老天爷眷顾啊！
就连向来沉稳严肃的管家，此刻泪水都忍不住夺眶而出，他颤抖着声音喃喃道：“老爷和夫人在天有灵，要是知道这件事，定会欣慰的。”
“兄长！”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楚映淮匆匆赶来，双眼泛红。
再见到楚锦宸的那一刻，压在心头的情绪终于释放了出来，他疾步冲了上来，抱着楚锦宸泣不成声道：“兄长，你终于回来了，我都担心死了。”
楚锦宸站起身，一手拉着孩子，一手轻轻拍着楚映淮的背，“兄长这不是回来了吗？别哭了，都是大人了。”
待楚映淮哭够了，他才羞赧地擦了擦眼，然后跟楚锦宸讲起这些年发生的事。
楚锦宸平安归来之事，神武侯府的人纷纷奔走相告，不出半日，整个盛京城的人都知晓了。
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很快便传进了皇宫。
御书房内。
只听“啪嗒”一声，明武帝手中的毫笔掉落。
“此言当真？”明武帝激动地看向传信之人，脸上泛着红光，“太好了！锦宸他……竟当真还活着！”
明武帝猛地一拍桌案，嚯然起身，激动道：“朕要摆驾神武侯府！”
苏贵安闻言，面露难色道：“陛下，此时天色已晚，此刻摆驾，仪仗浩荡，且陛下您龙体尊贵，夜间出行恐有不便……”
明武帝瞪了他一眼，神色坚决，“朕顾不了这么多了，锦宸是朕的挚交好友，他如今平安归来，朕怎能不立刻相见。”
苏贵安见他如此坚决，不敢再多言，只得躬身道：“陛下息怒，奴才这就去安排。”
不多时，仪仗备好，明武帝心急如焚，大步流星地迈向銮驾。
此刻，明武侯府已早早接到消息，赶忙出门迎驾。
“陛下深夜亲临，臣惶恐至极。”
明武帝赶忙伸手将他扶起，双手紧紧握着他的双臂，目光灼灼，言语间带着关切，“锦宸，你我之间无需这般多礼，朕得知你平安归来，满心欢喜，一刻也等不得，便即刻赶来。”
说着，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比记忆里的模样多了几分沧桑和瘦削，声音微颤道：“锦宸，这些年你受苦了，你究竟去了何处？”
楚锦宸对于明武帝突如其来的关切有些不适应，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楚执柔看出兄长的为难，上前说道：“陛下，此处非叙话之所，还请陛下移步厅内，待兄长将个中缘由细细道来。”
明武帝这才回过神来，环顾四周，颔首道：“也好，是朕心急了。”
半个时辰后。
明武帝望着神色有些疏离的楚锦宸，感慨道：“原是如此，所幸当年你被人救下了，如今平安回来便好……”
说罢，他神色有些纠结，犹豫片刻后，问道：“只是当年之事，你当真不记得丝毫了？”
楚锦宸面露惭色，歉然道：“陛下，臣着实记不起当年之事，这些年每当回想起往事，就觉得头痛欲裂，实在有负陛下所望。”
明武帝听闻，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旋即又恢复温和，轻声叹道：“无妨，人平安归来便是万幸，往事既已忘却，便莫要再费神去想了。”
他虽是这般说着，但心底终究是有些疑虑的，当年之事事发突然，楚将军征战多年，罕有败绩，怎会毫无征兆地就传来战死的消息，自那之后，大祁惨败，连失五座城池。
这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痛，他多次派人打探，却毫无头绪，如今本该阵亡的楚锦宸却活着回来了，本以为会得知当年的事情，可他偏偏又失了忆。
待明武帝离去后，楚执柔见兄长面色凝重，便问道：“兄长为何愁眉不展？可是觉得有什么顾虑？”
楚锦宸微微颔首，拧着眉道：“柔儿，陛下此次前来，名为探望，实则怕是意有所指，他多次试探我是否还记得当年之事，许是早就不再信任与我了……”
楚执柔缓缓踱步，轻声问道：“我们楚家向来忠义，况且陛下与兄长不是好友吗？”
楚锦宸苦笑着摇头，“柔儿，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当年他是太子，可如今他却是天子，终究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