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她这一手的好字,还真是给她长脸,看着花其清这震惊的神色,她心里的确是舒畅了几分的。
“锦儿的字何时这般好了?”
“大哥哥问这话实在是没有必要,锦儿离家四年,孩子都会满地跑了,还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呢?”
花其清瞬间明白她话里的深意。
四年过去了,她早就不是当初会围在他身后想要一起练字和读书的花重锦了。
现在的她当了阿娘,能写好字,甚至能做好一切,不需要依仗家人。
而他们还停留在四年前的时候,可悲的是,竟然还觉得她会如同四年前一样需要那些。
他喉咙口有些干涩,缓了缓他问,“锦儿,这四年你过得好吗?”
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询问,竟然是在她回花家快一个月了才听到。
真是可笑,就这样的地方,还企图让她当成家?
“大哥哥难道忘了吗?当初锦儿离开家的时候,可是昏迷后被拖着走的,我甚至没有一点的知觉。”
“从上京城到青城山,连夜赶路需要十日,等我醒来,已经出了上京城,青城山的冬天有多冷大哥哥知道吗?在那庵里需要做什么大哥哥又知道吗?”
接连的反问像是击碎花其清心里防线的大石头,一下又一下的,准确无误的击打在了他的胸口。
锦儿这四年是怎么过的?他从来没有去询问过,甚至从来没想去了解过。
花其清几乎是从秋水苑落荒而逃的,花重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嘲讽的勾起唇角。
不过是听一下,这边受不住了?
这四年可是她实打实的自己过出来的,一开始总是有人刁难她,不是去上山砍柴,便是去冰天雪地里洗衣服。
那一年,她怀了身孕,本就吃不好穿不暖,还要时刻预防这些人对自己腹中的孩子动手。
可即便是在那样的困境中,她依旧没有想过放弃腹中的孩子,随着孩子越来越大,快五个月的时候,他有了第一次的胎动。
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肚子里有一个孩子的存在,她才想过要好好活下去,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自己腹中的孩子。
那时候的她才开始想着反击。
她从来都不是性格娇弱的人,身体上或许有些娇弱在,但性格上,她是坚韧自强的。
既然庵子里有人想要她孩子的命,她便在所剩无几的空闲时间研佛,佛学觉悟更是超过庵里的绝大部分人,引起了主持师太的注意。
师太便会常常让她去听经,那些想要动手的人,便不敢太过放肆。
即便还是想方设法的想要置她的孩子于死地,但她日子还是比之以前好过了太多。
往事回忆起来实在让人难受,花重锦摇了摇头,将一切都甩出脑子,不去想,即便有些伤痛注定了会一辈子跟随,但她愿意藏起来,让自己活得开心些。
所以她跨出房门,去陪着亦安玩耍。
花其清从秋水苑出来便立刻让人去了青城山,他想要知晓这四年里,锦儿都是怎么过来的。
庵里会时不时送来书信,信中只是提及锦儿一切都好,却对她所经历,所生活是只字未提。
他们也是在气头上,所以四年来从未去看过一次。
花家的人离开上京城的时候,风雨楼三楼之中,黑衣人刚汇报完情况,察觉到主子的情绪不对,他便寻个借口退了出来。
墨竹问,“怎么战战兢兢的?”
来人叹息,“主子情绪不稳,我这不是担心小命不保吗?”
墨竹有些疑惑,“主子服了药的,应当能够控制,不必担心。”
话音才落,屋里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墨竹看了边上人一眼,眼神在问,你到底汇报了些什么?
来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如实的汇报了青城山的情况,我也不知道这主子会突然的狂暴起来。”
“我还有消息要打探,先行一步了。”
他倒是好,有任务在身,可以离开,墨竹就不一样了,他是主子身边近身伺候的人,这样的关键时候,不仅不能离开,还要迎上去,安抚住主子的心情。
墨竹立刻进入,看到案桌后面怒气冲冲,眼里杀意逐渐起伏的主子,他声音恭敬又焦急,“主子,可要服药?”
裴琰隐忍着情绪摇头,“不必,那药没有效果了。”
他明明刚服下的药,按理来说接下来的半日时辰里,他情绪会极其的稳定,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波澜。
可为什么在知道那花重锦这四年的经历后,回如此的暴躁,暴躁到药物都无法控制的程度。
“小的立刻去找云飞扬。”墨竹施展轻功离开风雨楼。
裴琰心里那股情绪实在焦躁不安,深呼吸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他急躁得来回踱步,甚至有想要出手的冲动。
十三岁的亲生女儿被寻回,难道不是众星捧月的吗?可为何她会在丞相府失去了清白?
与她不过见了几次面,他便知道,她并非随便之人,即便在乡野生活十多年,也不会做出自贱身份的事情。
可花家并无一人提出疑惑,反而将她赶出家门,送去青城山,还真是全了他花肃的一大好名声,大义灭亲,维护家族颜面,送女儿去庵子中清修。
殊不知都是刽子手。
在花家不知情的情况下,她产下儿子,并养大了三岁,这期间她所经历的是什么,他并不完全知道。
但他能理解。
一如当初他与母妃在冷宫中一般,举步维艰。
当时的他身子瘦弱,十天有八天都是病着的,母妃担心他受寒,便将他贴身抱着,用自己的体温给他温暖。
将他养大。
青城山的冬天是出了名的冷,寒风透骨,湿气深重,她如何过来的?
越想越躁动不安,脑海中好几幅画面重复交叠着一起出现。
有母妃与他在冷宫时候的艰辛日子,有花重锦正值妙龄,却身处青城山那样的地方,更有她蹲下身子,温和的与那孩子说话,然后牵着那孩子离开的样子。
到最后,他实在控制不住,一挥手,将桌上所有的东西掀翻,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
门也在这时被推开,墨竹带着云飞扬快步进来。
“裴琰,放松!”云飞扬将手里的小盒子瞬间打开,取出金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