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瑶脚程赶不上石韦,等她急忙赶来的时候听到这句话,愣愣的看向石韦:“他好端端的,怎么受了内伤?”
石韦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云初,他也不知主子何时受了内伤,心里同样很惊愕。
倏然,想到去玲珑阁的时候,他并未跟着主子进去,莫不是在那里受了伤?
石韦没有确认,不敢胡言,只得询问慧祯大师:“主子的伤,可有大碍?”
“他的毒早已压制不住,内力全部护住心肺,压制住毒素。恐怕遇到袭击,他没有用内力抵挡,这才伤的如此严重。”慧祯大师的语气中充满无奈,他的做法是对的。内伤可以疗治,若是贸然收回内力去抵抗,只怕毒素早已蔓延至心肺,无药可解!
凤瑶瞧见石韦神色变幻,便知晓他心中有了猜测。奈何在慧祯大师跟前,不好多问。看着烧得面色潮红的云初,忧心忡忡的询问道:“这伤便是无碍了?可这身上的毒还能压制多久?”
慧祯大师神色凝重的摇头,他身上的毒本就棘手。身子须得好生调养,隔段时间来此放毒,再用他的心经内法压制,可保上一年。如今又受了重伤,恐怕……
“老衲不敢保证,只能尽力而为。”慧祯大师对石韦说道:“冰蚕有了下落,你暂且将碧云仙根给老衲,如此还能保上一段时日。”
石韦一怔,吱吱唔唔的说道:“碧云仙根没了。”
慧祯大师摇头叹息:“他的毒非此药不可,冰蚕亦不可或缺。”
石韦沉默不语。
凤瑶突然醒过神来,面色骤变道:“碧云仙根,可是给我了?”
石韦在凤瑶锐利的目光下点头,碧云仙根必须是保存完好的一株,并且需要新鲜不可干枯。而分了一半给凤瑶,剩下的一半势必是保不住。可主子仍旧是拿出一半给凤瑶,留下的半株即使放在冰玉盒中,依旧渐渐枯萎。
主子心中恐怕有数,即使知晓冰蚕下落,依旧无动于衷。
因为,缺了一味碧云仙根。
凤瑶难以置信的看着云初,当初他与她素昧平生,可他却是明知那是他的救命药,依旧拿出来给她。
究竟是为什么?
心仿佛被劈成碎片,痛得她抽不过气来,手紧紧的按在胸口,那针扎辗的痛楚丝毫没有减弱,反而一阵阵的加剧。
“主母……”石韦看着凤瑶如此模样,心中的那丝埋怨也散去了:“主子那时候也没想那么多,他也没有想过会找到冰蚕,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您在他眼前死去,所以动了恻隐之心。果然主子的选择没有错,若是没有救您,他才恐怕要悔恨死。”
凤瑶知道他是在宽慰她,那个时候云初对她根本没有感情,她死不死对他来说没有分别。
慧祯大师从他们对话中得知碧云仙根的去处,叹息道:“你们先出去。”
凤瑶摇头:“我想要留下来。”
“他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慧祯大师依旧不松口,让小沙弥将凤瑶请出去。
凤瑶不想因为她而再次耽搁云初治病,扶着门框走出门外。
“这位施主,隔壁有一间厢房,您可以在里面休息。”小沙弥指着旁边的厢房道。
凤瑶婉言拒绝:“我留在这里等着。”
小沙弥并未多说,转身进去厢房。熟练的准备瓷碗、匕首,递给慧祯大师。
慧祯大师褪去云初的衣裳,用银针护住他的心脉,使出内劲顺着血脉从心口逼向手臂,云初白皙的手臂上青色筋脉鼓动,显得尤为狰狞。小沙弥立即用匕首划破他的手指,打开玉石盒子,一条通体透明,小指大小仿佛水蛭一样的东西吸附在云初的手指上,吸吮着毒血。
不到片刻,透明的身段逐渐变成黑色,浑身因吸血而变得浑圆。
啪——
掉在了碗里,一动不动。
小沙弥将它重新装进盒子里,替云初包扎伤口:“师傅,冰焰蛊的身子比上回黑了许多,这一次它恐怕要半年才会恢复。”
这证明云初身上的毒又加深了。
若是依旧没有找到解药,距离下次放毒,不过三个月。而冰焰蛊需要半年时间恢复,这期间并不能替云初吸食毒血,恐怕师傅都会无能为力。
慧祯大师示意小沙弥扶着云初坐下,凝聚内力替他治疗内伤,逼出体内凝滞的淤血。
噗——
云初吐出一口黑红色的淤血,眼睫颤了颤,还未睁开眼,再次失去知觉。
“药浴煮好了?”慧祯下榻,净手。复又替云初诊脉,看他脉象平稳下来,紧蹙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好好照看,高烧退下来没有反复,旧疾不犯还可以保几个月。”看向桌子上的玉石盒子,叮嘱小沙弥道:“让他们休息几日,待他身体恢复便下山,今后不要再来国寺。”
“师傅……”
慧祯大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若是寻得解药,我已经告诉他如何调制解药,不必寻我。若是没有,为师也无能为力。今后,全看他的造化。”
小沙弥将药浴抬进来,将云初放在浴桶中浸泡,这才出去将慧祯大师的话如数告知凤瑶等人。
闻言,凤瑶心坠入了冰窟。
瞬间想起她说找到冰蚕,云初那时的神情,一股寒凉之气从脚底蹿上头顶。他恐怕早已知晓无药可医,只等着大限将至。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才不肯碰她?
对她说的话,不过是诸多借口?
越深想,凤瑶越觉得是如她所猜测。记起他身上的伤,凤瑶厉声询问石韦:“这段时日,他见过谁?”见石韦沉默不答,凤瑶冷声道:“你不说也可以,我总会查出来。若是因此对他造成后顾之忧……”
凤瑶话未说完,石韦开口道:“玲珑阁。”
凤瑶攥紧了手指,他竟是去寻了越明脩!
“属下被主子安排在门外,并不知主子与越明脩说了什么。”石韦仿佛猜出凤瑶想问什么,立即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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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浴泡了一个时辰,云初的手指都发白起皱,肤色愈发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凤瑶守在床榻旁,握着他冰冷的手,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与人气。
心里的恐惧与不安,与日俱增。
伸手拂过他脸上乌黑的发丝,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他微弱的鼻息,鼻头陡然一酸,泪水溢满眼眶。
“你真傻。”凤瑶轻声低喃,她之前于他不过是陌路人罢了,值得他以自己的性命相付?
这么多年的追逐,她从未想过,他许会有一日会撒手离去。
或许,她想都不敢去想。
看着他了无生气的躺在床榻上,她的心就像在油锅里滚过。
只要他能安好的留在她的身边,一切对她来说,变得并不重要。满腔悔恨爬满心头,她怨恨自己为了追名逐利,忽略他良多。明知他身子不适,却依旧为了夺取秋试的成绩,而令他彻夜未眠,拖累他的身子。
“对你,我终究是自私了。从未问过你是否真心想要娶我,只一心不顾他人意愿、百般算计的强给于你。也不曾问过,你想要的是什么,只要求你处处对我包容体贴。甚至因为得不到你的真心,而与你离心。你明明早已对我给予真心,只是我未曾好好珍惜罢了。”物转星移,她曾经渴望不可及的东西,都已经掌握在她的手中。时至今日,看着他的病容,惟愿他身体康健,她别无他求。
凤瑶心里对他多少还是有怨,他的心事从不曾向她透露半分,暗地里替她铺好一条康庄大道。可他替她谋算的那些,未必就是她想要的。
他从她这里拿走龙腾玉,她都知晓,只是不知他想要做什么。碧云仙根已经没有,就算拿到冰蚕也无济于事,他找越明脩并非是拿这玉佩换取解药。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将自己托付给越明脩照应。
霍然,凤瑶想起她服用了碧云仙根,那么她的血是否多少也有一点用处?
想到此,凤瑶立即去寻找慧祯大师。可慧祯大师的厢房里,只有小沙弥在洒扫。焦急的询问道:“慧祯大师呢?”
“慧祯大师去云游了。”
凤瑶一怔:“可知归期?”
“慧祯大师原本就四海为家,云游天下。可心里记挂国师的病情,如今他也束手无策,已经辞去主持的职务,归期不定。”小沙弥心里知道,师傅恐怕是近几年,甚至更久都不会回来。
“那你可知,我服用碧云仙根,我的血对他的病情可有帮助?”凤瑶看着小沙弥,对她来说仿佛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小沙弥摇头,不再言语。
凤瑶手里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被压倒,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一阵天旋地转。
“世子妃!”采芙准备好膳食,禅房里没有见到凤瑶,这才急急寻来,瞧见她摇摇欲坠,慌忙搀扶住她:“世子妃,您怎么了?”
凤瑶连连摆手:“无妨,你扶我回去。”
凤瑶不吃不喝的细心照料云初,直到半夜里,他的高烧这才退了下去。
可仍旧是不见他转醒。
第三日的时候,从城里传来消息,文妗与穆少秋并列魁首。
凤瑶心里激不起半点涟漪,麻木的看着依旧昏睡的云初,干涩的说道:“你瞧,秋试我并未输。你已经睡了许多时日,是不是该醒来给我庆祝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