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何不交上去?”刘晏问道。
“大人,卑职收了郑因之白银一万两,哪敢造次?”汪孟赟满脸羞愧,头低得几乎要贴到地面了,“况且,此事一旦捅出,必将牵连甚广,卑职也害怕引火烧身。”
汪孟赟顿了顿,继续说道:“前些日子,崔光远被太子殿下灭族,边令诚也伏诛。至于王鉷,早就被圣上赐死了。所以,卑职觉得,这个账册也没什么用了。”
“你没想到,左藏库突然走水,这个账册又成了你的护身符!”刘晏冷冷地说道。
汪孟赟点了点头。
“你说郑因之盗卖库存,除了这个账册,可有人证物证?”刘晏慢条斯理地问道。
“大人,物证没有,人证倒是有一些。”汪孟赟咽了一口口水,说道,“这个邹登高,目前仍在修真坊住着,大人不妨传唤于他。”
刘晏两眼冷冷地盯着汪孟赟,看得他心里发毛。
“大人,卑职所说千真万确,绝无半句虚言!请大人垂鉴!”汪孟赟磕了个头,继续说道,“还有,左藏库司录参军史晋昙、库吏隋大拿等人都参与了此事,卑职也曾暗中问过他们。大人不妨将他们拘来,一问便知。”
虽然只是汪孟赟的一面之词,刘晏不敢全信,却也不能不信。
眼下只能先退堂,将一干人等拿到再说。
退堂后,他立即让几名亲信带着差役分头行事:一路去传邹登高,一路去抓捕郑因之,一路去抓捕史晋昙和隋大拿等人。
很快,郑因之、史晋昙、隋大拿等人被带到了太府寺。
刘晏下令将郑因之单独关押,随即让人将史晋昙和隋大拿带到二堂审问。
见到刘晏,史晋昙和隋大拿浑身颤抖,连忙跪了下来。
“史晋昙,隋大拿,你二人好大的胆子!”见二人一副惶恐模样,刘晏怒目而视,厉声问道。
“大人,卑职……卑职有罪。”史晋昙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哆哆嗦嗦地说。
“可知所犯何事?”刘晏高声问道。
“大人,左藏库走水,卑职罪无可赦。求大人网开一面,饶卑职一命!”史晋昙磕头如捣蒜。
“只是这样吗?”刘晏冷冷地问道,“你们做过的那些事,难道这么快就忘了吗?要不要本官提醒提醒?”
“大人,卑职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史晋昙情知刘晏的意思,心里依然抱有一丝侥幸。
刘晏冷哼一声:“看来你们是贵人多忘事。好吧,本官就提醒你们一下,那库中亏空是怎么回事?”
史晋昙身体猛地一震,仍强装镇定:“大人,卑职不知库中出现亏空,请大人明察!”
刘晏闻言大怒,将账册掷在地上:“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史晋昙捡起册子,打开一看,脸上瞬间一片土色,但仍高声喊道:“大人,这都是陷害,都是陷害,请大人明鉴!”
隋大拿只是瞟了一眼,顿时就瘫倒在地上,大喊冤枉。
“陷害?谁陷害你们?”刘晏怒斥道,“实话告诉你们,汪孟赟已经将前因后果向本官和盘托出。你们竟然还在这里一口一个陷害,一口一个陷害!
今日你们若是说出实情还自罢了,如果还是嘴硬,就别怪本官心狠手辣!
来人,上老虎凳!”
听到老虎凳三个字,史晋昙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玩意儿要是坐上去了,就算是再硬的汉子,也扛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他的心理防线开始动摇,眼神中满是恐惧与挣扎,嘴唇微微颤抖着说道:“大人,卑职……卑职实在是害怕,若说出实情,恐遭灭口……”
他知道,刘大人已经掌握了切实的证据,再反抗下去也是徒劳。
“灭口?有本官在,谁敢灭口?”刘晏厉声道,“你若实话实说,本官自可保你家人周全。”
史晋昙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大人,既然如此,卑职愿说。”
于是,史晋昙就将郑因之如何在王鉷、崔光远、边令诚等人的掩护下,如何勾结商队,如何盗卖库存,以及如何分赃,一五一十地向刘晏供述了出来。
“大人,这就是郑因之盗卖库存牟取私利的全过程,绝无虚言,隋大拿可以作证。”史晋昙说完,满头大汗,背脊上开始淌水。
“隋大拿,史晋昙所说是否属实?”刘晏问道。
隋大拿全身发抖如筛糠:“大人,史司录所言句句属实。小的们都是被郑因之胁迫,才参与其中的。小的知错了,求大人从轻发落。”
“被胁迫?他是如何胁迫你们的?分明是你们利欲熏心,罔顾国法,助纣为虐!”刘晏厉声呵斥道。
“禀大人,郑因之每月给我们这些小吏一万钱作为分红……若是不从……那就对我们的家眷下黑手。”隋大拿以头触地,颤抖着说道。
“史晋昙,你呢?可以拿多少?”刘晏问道。
“禀大人,郑因之每月给卑职五万钱。”史晋昙满脸羞愧,不敢直视刘晏的目光。
刘晏冷哼一声:“五万钱就能让你出卖自己的良心,背叛朝廷的信任?”
史晋昙赶忙磕头:“大人,卑职知错了。都是卑职一时糊涂,被钱财迷了心窍。
郑因之还说了,这上面有人打伞,牢靠得很,绝对不会出事的,卑职这才鬼迷心窍地参与其中。”
“那些被你们盗卖的物资,除了与你们提及的商队交易,还有没有其他去向?”刘晏继续追问。
史晋昙思索片刻,回答道:“大人,还有一部分物资被郑因之用来贿赂朝中官员。具体是哪些官员,卑职并不完全知晓,但听闻有不少京官都收受了好处。”
刘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些供词和他猜想的一模一样。
“郑因之手上也有一个指证汪孟赟的账册,你们可知情?”刘晏问道。
史晋昙和隋大拿都摇了摇头,表示从未听说过。
刘晏在心中想道,此等机密之事,他二人不知情也是正常的。
“本官再问你们,你们可曾与邹登高接触过?”刘晏又问道。
“禀大人,邹登高就是崔光远派来的代表,每次都是他跟郑因之联络。卑职等人也常常跟他接触,是以熟识。”史晋昙说道。
“他是否有个女儿,许配给了蓝田县令之子?”刘晏随口一问,他就想印证一下,汪孟赟的供词到底有几分真。
“大人,确有其事。卑职听说,他女儿后来死了,好像是上吊死的。具体情形,卑职也不清楚,这种事情也不好打听。”史晋昙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刘晏微微点了点头,如此看来,汪孟赟的供述有一定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