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姜金裕焦急地解释道,“我的五感都还在,是伤口不痛了,全身都不痛了!整个人感觉很轻盈,精神状态倍儿棒!”
她连忙掏出红色椭圆状的药丸,“这是‘临死书’对吧?今日是第一日,应该吃红色的。”这次她毫不犹豫吞下去,连嚼都不带嚼一下。
药丸滑过舌尖,留下唇齿芳香。
“是蔷薇的味道!”她惊道。
姜穗穗满意地颔首微笑,“这便是了。那位朋友说过,七种颜色的药在制作过程中分别掺杂了七种不同季节的花,故而食用后芳香沁脾。”
“太好了,”姜金裕开心地转了个圈儿,“尽管‘临死书’的药效尚不明显,但有‘不落枫’这种神药在前,肯定错不了!”
她扑通一声跪下。
“侄孙女多谢太姑奶奶救命之恩!”
姜叔晋和虞氏在旁边干杵着,既帮不上忙,又没脸上前跟女儿搭话。
但两人都露出喜极而泣的神情。
危机解除,姜宅的氛围逐渐松弛起来,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开怀畅聊。
姜伯远再次提出要把三姑娘安置在家主避世的地方。
“那个地方极为隐蔽,涉及到姜家的隐秘,我得先和家主打声招呼,征询他同意后再告知诸位。”姜穗穗以此借口拖延时间,“三姑娘还是先在府上住着,单独腾一间院子给她,分几个奴婢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愿意主动过去的,每月份例翻三倍。”
她开了尊口,姜家无人敢辩驳。
魏家也要告辞了。
出于礼节,姜穗穗送他们出府。
她和魏四爷走在人群的最前面。
“这些都是家主教你的吗?”魏四爷好几次想开口,话却都憋在嘴里,临到出门时才终于问道。
一日下来,他观察姜穗穗很久了,总觉得她行为处事不像普通没见过世面的闺阁女娘。
“是呀,”姜穗穗歪着脑袋,咋咋呼呼地从随身包裹里掏出一本黄皮书,“四爷你看,家主教给我的都记在上面了,我昨儿背了一整天,还有好多词记不住呢。”
魏四爷瞥了眼,本子里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要让对方敬畏你,说话嗓门要大,气势要足,想象自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可参考本家主平日的表情和动作。”
“遇到不懂回答的问题,就不要回答,保持沉默让对方看不透你的底牌。”
“无论何时,记得坐在高位,居高临下能让你掌握全局,也能避免暴露你身高上的劣势,时刻提醒对方你的身份。”
……
魏四爷愣了愣,随后仰天长笑。
落在队伍后方的姜伯远闻之,一脸茫然,“魏兄,何事如此有趣?何不说与弟弟分享?”
魏四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憋不住又笑了一会儿。
“哎呀,无妨,无妨。”
他当然不会告诉姜伯远,自己和他究竟是如何被一个小娃娃稳稳拿捏的。幸好他只需要栽这一日的跟头,姜伯远长年居于姜家,怕是一辈子都逃不掉咯。
越想越好笑。
魏兰璋也看不懂自己父亲在搞什么名堂,他的目光至始至终都在姜穗穗身上徘徊,企图从她脸上看出半分退婚后的怅然。
姜穗穗的情绪却始终毫无波澜,仿若一滩沉寂的死水,深不见底。
“四爷,我就送到这儿了。”
魏四爷温柔地点头,他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张弛有度的女娃了,“太姑奶奶今日所提的两家合作事宜,我会如实回禀老太爷,请他裁夺。”
“多谢。”姜穗穗颔首鞠礼。
魏兰璋终于忍不住了,一记眼风狠狠扫过,警告道,“姜穗穗,我劝你别妄想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你这种女的我见多了,假装拒绝,实则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话未说完,魏四爷朝他的后脑勺猛地一掌,差点儿把他脑浆打出来。
“父亲,您这是作甚?”魏兰璋给拍懵了。
“还嫌今天不够丢你老子的脸吗?赶紧滚回家去,看你祖父怎么罚你!”魏四爷把所有怒火和不甘都发泄在不成器的儿子身上。
魏兰璋瘪了瘪嘴,再看姜穗穗,满眼都是恨意。
姜穗穗登时无语了。
她真想不通,江州那些女郎究竟看上这小子哪一点?
姜穗穗返回府里,姜伯远还徘徊在门口恋恋不舍,不愿离去。
“魏兄,关于两家的婚事……”他吞吞吐吐说道,“老祖宗性子倔位分高,她不松口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但我们大房是最识实务的,你看我女儿芷琦如何啊?”
他朝身侧招了招手,姜芷琦不情不愿地往前走了几步,头却朝着天空,摆出鼻孔看人的架势。
魏四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耐人寻味地笑了笑,“儿孙自有儿孙福,经过这事我想明白了,今后不再干预兰璋的婚事,他喜欢谁,就娶谁吧。”
说罢就甩手独自上了马车。
言下之意若想谈成这桩婚事,还得从魏兰璋下手。
那这事可简单多了哈。
姜伯远嘿嘿笑了笑,又转而看向魏兰璋,“兰璋啊,你跟我家芷琦以前打过照面吧?我记得你小时候还夸过她漂亮呢,你看,想不想娶她做媳妇呀~”
魏兰璋还沉浸在姜穗穗最后不屑的目光中,大脑浑浊一团,嘈杂紊乱。
他分不清姜穗穗是真瞧不起他,还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吸引他的关注。
无论如何她成功了。
他现在是对她越来越感兴趣了。
“兰璋?兰璋?”
姜伯远喊了他好几次,他才回过神来。
“哦,你啊,”魏兰璋盯着全程冷脸的姜芷琦,露出鄙夷的眼神,“你是姜穗穗的那谁来着?侄孙女?我好歹也曾是你家老祖宗的未婚夫,辈分都比你高三截,你让我娶你?真是可笑!论辈分,你该叫我声魏爷爷,哈哈。”
姜芷琦本就因着今日之事对魏兰璋的印象大打折扣,此刻更是怒火冲烧,直接抬脚往他心窝狠狠一踹。
魏兰璋根本毫无防备,迎面遭到暴击,整个人摔下台阶,四脚朝天摔了个狗啃屎。
“芷琦你疯了吗?!”姜伯远惊恐地瞪大双眼,像看陌生人般看着自己的女儿,“你怎么了?你也被姜穗穗和姜金裕传染了疯病?”
“是啊,我疯了,可我再疯也不至于去给一个傻叉当舔狗!”
姜芷琦咬牙切齿地骂道,“魏兰璋你给我听好了,姜穗穗都看不上的人,我姜芷琦更看不上!听说你也要参加一月后明夷书院的岁试,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倘若你能拿到第一,我当着全江州城百姓的面给你下跪叫爷爷,要是我拿第一,你叫我姑奶奶,怎样?敢不敢赌!”
明夷书院是官家在京都创办的专供簪缨世族子弟读书的学堂,每年在五湖四海设岁试限额招生,江州城能被分配五到十个名额。
魏兰璋跌打滚爬站起来,拍了拍屁股的灰尘,“赌就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