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的长公主府内,门房引着一个衣着素净,身段娇媚动人的女人往后院而去。
行至一处花厅,门房便停下了,只叫女人继续往前。
女人款款入内,忽略男女之间暧昧的调笑声,平静地跪下行礼道:“奴婢薛书瑶拜见昌平长公主殿下。”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薛书瑶依言微微抬头,桃花眼却是温顺的下垂着,眉宇间多了些柔弱之态,不复以往的盛气凌人。
昌平长公主生的端方贵气,再华贵的衣着也不过是她的点缀,她斜靠在衣衫不整的男子怀里,打量着薛书瑶,面上自然含笑。
看了一阵子,昌平长公主转头看向身旁的俊俏男子,纤指抚上他的面颊,惹得男子亲了亲她的指尖。
她展颜一笑,指尖往下,按住男子胸口,制止他凑近要亲吻她的动作。
“郎君瞧瞧,是她好看,还是本宫好看?”
那男子才扫了薛书瑶一眼,冲着昌平长公主笑道:“在臣眼里,唯有公主最美。”
昌平长公主满意极了,户部尚书幼子钱鸿这样的青年才俊都拜倒在她的裙下,可见她风采不减当年。
她与人才相处了一个时辰,有些不舍叫他离去,但是正事要紧。
又摸了摸他的脸颊脖颈才道:“郎君说的事,本宫应了,下回得空再来找我。”
钱鸿笑着应了,毫不避讳的起身经过薛书瑶往外去,显然是这府里的常客了。
薛书瑶跪在地上,静静的等着昌平长公主发话,心中却是在嘲讽钱鸿。
他在公主面前,衣衫不整的任人玩弄,与自己这个妓子有何分别,一样是卑微的讨好着他人。
若是早便得知他是这样浪荡的人,薛书瑶不会与其订婚,也不会对他倾心,然而她知晓得太晚了。
“你就是柳氏的表姐?”
“奴婢正是柳氏的表姐。”
“钱郎君说你知道柳氏的秘密?”
“是,奴婢对柳氏腹中孩儿父亲已有猜测,只要公主殿下设宴诱她来见奴婢,奴婢自能问出实情来。”
刘管事将少年请到了前院正厅等候,柳无依一路过去还在想,她是救了一个少年没错,可娘家子侄又从何说起?
她还在世的亲族唯有薛书瑶了。
进了前院正厅,月白锦衣的少年郎起身,冲柳无依行了个晚辈礼:“侄儿孟淮年见过姑母。”
电光火石间,柳无依想了起来,这是薛家大姐姐,薛书瑶亲姐的儿子。
“原来是年哥儿。”
柳无依近前了几步,看着眼前身姿笔挺如竹的俊秀少年郎,感慨道:“你居然长得这么高了,若是玥姐姐还在,看见你长成这样出色的少年…”
说着她眼眶微红,伸手想要拍拍他的肩,又觉唐突,便放下了。
孟淮年笑着说:“姑母,待侄儿金榜题名后,自会告祭母亲知晓。”
“你已经在科举了?”
“是,姑母您救下我的后一日就是会试,正是才考完会试,侄儿就来拜访了。”
柳无依目露惊讶:“我没算错的话,年哥儿今年才十四岁吧?”
孟淮年眨眨眼:“可能侄儿就是传说中的文曲星下凡吧,比较会读书。”
他这般俏皮模样,总算有了几分少年人的活泼。
柳无依笑了出来,招呼他坐下,自己也转身往主坐坐下。
待茶盘点心上齐,她接着方才的话题,语带骄傲道:“都说外甥肖舅,你亲舅和表舅读书都很厉害,当年都曾中过解元,想必年儿青出于蓝,胜于蓝定会高中状元。”
孟淮年拜下:“谢姑母吉言。”
“你那日为何会被人围堵?”
孟淮年叹气:“此乃家事,本不该说,但是姑母不是外人,既然问了,侄儿自然无所不言,只是希望姑母不要生气,也不要插手此事,侄儿自有办法解决。”
柳无依眉头紧锁,看着他,也没应他的话,只说:“你说。”
孟淮年见她真心关怀他的近况,开口道:“母亲亡故后,父亲就将原本的贵妾扶正成了继夫人…”
柳无依听完后愤怒道:“欺人太甚,堂堂大理寺少卿家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因为害怕你出头,居然要把你的才学名声按在继夫人的儿子头上。”
“也不知道你这些年吃了多少苦…”
孟淮年却只是笑着:“姑母,侄儿过得没有您想的那么难。”
“我娘是出嫁女,并不在抄家之列,嫁妆里一部分铺子被她暗地里,留给了信任的掌事嬷嬷打理,所以我并不缺钱。
而继夫人和她儿子虽然恶毒但是愚蠢,对付起来也不难,至于父亲,他从不管后院里的事。”
柳无依垂了眼:“你不怨我?”
孟淮年先是惊讶,后来明白过来,说的是八年前柳家夷三族一事,他母亲也因此事被迫因病去世。
“实际上,母亲在那之前身体已经不大好了,大夫也说撑不过冬日,与柳家一事关系不大,且我曾外祖他们深信柳家清白,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罢了。”
柳无依没想到自己能从侄子这里,听到与薛书瑶说的完全不同的一番话,她一直以为外祖一家深恨柳家获罪,导致他们受到牵连。
她想,需要和薛书瑶好好问一问这件事了。
“年哥儿现在可有需要姑母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来便是。”
孟淮年摇头。
柳无依皱眉:“那日见你分明在被家仆围堵,后来也是借住在朋友家,如何是没有难处?”
“姑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侄儿如今顺利考完会试,父亲还指着我金榜题名,如何会叫那母子两个为难于我。”
柳无依见他胸有成竹,倒是真放心了些,只又嘱咐几句,不可掉以轻心。
孟淮年应了又道:“侄儿此来就是为谢救命之恩,没想到救了我的竟是姑母,真是因缘会际。”
说着他将手边放着的檀木盒打开道:“此乃母亲多年前收藏的一株老参,还望姑母收下。”
孟淮年另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笑着道:“这是赠予姑母孩儿的长命锁。”
“年哥儿这长命锁姑母收下,可是这老参姑母实在不能收下,姑侄之间不讲什么救命之恩,不过是因缘会际。”
又推脱了几句,孟淮年无奈带着老参告辞,春桃客气的将他送到了府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