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妤看不到赵菀晴的神情,但也听出了她的嘲讽之意。
于是她不紧不慢地接道:“老爷福大命大,定能转危为安的……表姑娘,您总不会第一日回府就盼着老爷死吧……”
话到一半,孟妤捂住嘴。
“是妾身失言了。”
“妾身愚笨,若是有什么冒犯到表小姐您的地方,还望您不要计较。”
赵菀晴没想到孟妤这般伶牙俐齿,丝毫不惧她。
她这般勇气,又是谁给她的呢?
“孟姨娘放心,我不是那等小鸡肚鸡肠之人。”赵菀晴扬起下巴看着孟妤道,“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改日我再寻孟姨娘你来说话。”
“那妾身就恭送表小姐您了。”孟妤起身行礼,笑容不减。
她当然不会因为赵菀晴几句话就恼羞成怒,毕竟从她的嘴里孟妤已经套出来“萧融”没应下婚约的事。
孟妤嘴角勾了道浅笑,看来这几日她在周澹容身上下的功夫还算有用。
就是不知今夜他会不会来了?
待赵菀晴走后,冬宁忙将赵菀晴送来的是断簪这事告诉了孟妤。
孟妤估摸这赵菀晴也将自己视为了眼中钉,不然今日不会来这一趟。
“咚咚。”
就在孟妤出神之时,背后的窗户突然传来敲击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孟妤吓了一跳。
“何人?!”她开口斥道。
冬宁也吓了一跳,正准备呼喊院中的小厮。
然而没想到的是窗户推开,外面传来的是周澹容的声音:“是我。”
孟妤扶着长榻,寻着周澹容的声音看过去:“萧郎,你……你怎么在窗外鬼鬼祟祟呢?”
好生吓人。
而冬宁瞧见自家三公子站在窗外也是震惊地合不拢嘴。
大晚上的,这三公子还真干出爬墙的事儿来了?
“咳咳。”周澹容被屋内的几人盯得有些不自在,“赵菀晴刚刚在此,我自然不好从正门进来……她这会儿怎么来寻你了?”
周澹容单手撑着窗沿,手腕和双脚同时用力,一眨眼就轻飘飘地翻到了榻上。
随后他反手关门,生怕有夜风吹伤了孟妤。
冬宁见此,颇为识趣儿地抱着木盒退了下来。
月影摇晃,烛光明亮。
屋内转眼间就剩下了孟妤和周澹容两个人。
“萧郎问我缘由?”孟妤感觉到周澹容来到了自己身边,但这次她却故意转过身子,脸上带着几分冷色,“这不该问问萧郎自己吗?你为我选的春华院却是你这表妹从前的旧居……一眨眼,我不就成了抢人院子的恶人了吗?”
“你说这表姑娘能不惦记我?”
“只怕萧郎今日见了表妹也欢喜得很,心里恐怕还庆幸刚好翻新了春华院,如此正好能让表妹住的舒坦些……”
孟妤说了一串的话,等了半天周澹容回话,却听到他说:“还算听话上了药,没真胡闹起来。”
周澹容还惦记着孟妤下马车前说的话。
他不来,她就不上药。
就跟那指尖的烧伤一样。
周澹容还真信她能干得出来这种事。
孟妤微微一怔,随后便感觉到男子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握着了她的小腿,指腹在那藕节般的腿肚上压住了几个小窝儿——那处的肌肤,当真软的跟棉花似的。
周澹容眸色渐深,默默捋下孟妤的裤腿。
隔着布料,才仿佛没那么烫手了。
孟妤说道:“什么听话不听话的,我同你说了这么多表姑娘的事,萧郎也不回我一句……这旧爱到底比不上新欢,萧郎如今连话都不听我说了……”
“不对,应要论资排辈,这表姑娘才是旧爱。”
周澹容说道:“哪里来的旧爱,你惯会给我扣高帽子。”
“从前不少事我都记不清了,这赵菀晴也一样。”
“听说她本就有退婚的心思,这次来想必也是为了这事吧?”
萧融已死,这婚事自然不作数了。
“退婚?”孟妤诧异道,“我瞧这表姑娘可不是为了退婚来的……萧郎这般玉树临风,哪个女子会不喜欢呢?”
周澹容:“我与她没有可能。”
“为何?”孟妤问道。
“因为……她不是我心悦之人。”周澹容说道。
“那你心悦之人是谁?”孟妤探出身子问道,脑袋差点撞到了周澹容的胸膛上,“妤儿可有在你的心尖上占那么一寸地方?”
“我的心没那么大,站你一人……足矣。”周澹容眸色温柔地说道。
孟妤脚踝处的膏药已吸收的差不多了,周澹容便自然而然地拿起袜子为孟妤穿上。
他动作轻柔,又刚好避开了孟妤脚丫受痒的地方。
这等服侍人的事,周澹容仿佛从前做过许多次,行云流水间还颇有几分贤惠体贴的感觉。
孟妤也纳闷,怎么周澹容做这事这么熟练?
而且他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哄她开心吗?
孟妤大胆试探道:“既然如此,那萧郎今夜敢留下来陪我吗?”
“好啊。”周澹容回答道,温柔的声音却又带着些许颤抖。
孟妤更加困惑了,她感觉今夜的“萧融”有几分奇怪。
怎么这么纵容她?
“萧郎,你不是说萧员外病重,不可做出有失体统的事来吗?”孟妤问道。
可周澹容却突然说道:“妤儿,往后不会再有红袖楼了。”
“什么?”孟妤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好端端的和红袖楼有什么关系?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孟妤心乱如麻,隐约间她能感觉到周澹容单膝跪地匍匐在她的面前,将额头轻轻抵在了她的膝盖之上,像是竭力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孟妤伸手摸索着周澹容的脸,却又被周澹容一把握住,似是不想让她碰到自己的脸。
“什么桂姐,什么金美玲,还有那些欺负过你的人,从今往后都不会有了。”周澹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也温柔得可怕。
今夜他本该早点来的。
只是在徐知县和赵菀晴走后,他先亲自审了金美玲,还有红袖楼的桂姐。
这两人都是软骨头,只上了一道刑便什么都说了。
他知道烟花柳巷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当他真的了解到那半年中孟妤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后,他恨不得将与这些事有关的人都杀了!
挨饿,殴打,上刑,囚禁。
这就是孟妤不敢再提安州和太湖县的原因吗?
她们竟把自己心尖上的人这般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