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囚徒的异样反应,足以让李晨知道事态的严重性,虽然受限于《管理条例》,他们未必敢群起而攻之,但是如果自己的回答不能让他们满意,大概率会遭到孤立。
这与他探知真相的目的背道而驰。
此时此刻,李晨突然很想感谢那个据说后来成为他妻子的星野铃,感谢她送给了自己一本《演员的自我修养》,还手把手的教自己演戏。
他维持着被吓到的样子,偷瞄着众人的表情,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是听尼采那个老家伙说的……”
“尼采?”金袍老者追问对方的详细信息,最后补充道,“你最好老实交代。老夫在这里待得足够久了,有一万种绕过条例干掉你的办法!”
老人发出威胁的时候,依然保持着威严,愈是如此,李晨愈是心怀忐忑。
他颠三倒四但无比细致的把尼采——也就是伊甸园里那个总喜欢喂鸽子的老头描述给对方,而后惴惴不安地等着对方开口。
金袍老人思索了一会儿,又问:“他为什么跟你提起她?”
李晨将头埋的更低。
“听他说,那个女人不简单,我猜他们之间有点关系,如果能和那个女人搭上线……”
“妄想一步登天?”
巴尔扎克突然出声,鄙夷地看了眼李晨,说道:“难怪你给自己取名李白,原来是想攀附权贵。可惜你的算盘打错了,你对那个女人的恐怖之处一无所知,甚至于……”巴尔扎克顿了顿,压低声音,阴恻恻地说,“就连提及她都是禁忌。”
巴尔扎克虽然言语中充满恐吓,但是看李晨的眼神不再冷厉,显然相信了李晨的说辞。
其他人的反应,也或多或少发生了变化。
惺忪青年打了个哈欠,“一惊一乍扰人清梦,你们继续,我回房间睡觉了。”说完,他飘飘忽忽的离开了客厅。
“我也走了,我现在需要舔舐伤口。”巴尔扎克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事先说好,话题不是我挑起的。”
妮基一言不发,摇曳着身姿蹲回花盆后面,继续她和小圆未尽的聊天。
弗里达的表情依旧玩味,她瞟了眼妮基冲着这边扬起的蛇尾,而后对李晨说道:“那个女人的生物本能让我觉得你没说实话,但我没有证据。总之,你把大家坑惨了,别人怎么想我不管,就当你欠了我一个人情,以后想着还我。”
说完,她冲李晨抛了个媚眼,施施然返回自己的房间。
客厅中央,如今只有金袍老者和安迪留了下来。
安迪依旧抱头蜷缩在沙发上,只是不再偷瞄李晨,而是浑身颤抖着,嘴里碎碎念着——
“和我无关,和我无关,和我无关……”
不知是不是错觉,李晨总觉得众人在逃避——或者说在畏惧什么。
而他们畏惧的,不出意外就和“艾莉”有关。
只有金袍老者依旧威严。
李晨试探的问:“禁忌……是什么?”
金袍老者望向不存在的牢门,淡淡说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很快,平整的墙壁裂开,一名机械狱警——并非李晨见过的那位,走了进来。
他的独眼闪着红光,口中发出尖锐的声音:“根据隐藏条例,将对触及禁忌者予以惩戒——”
安迪突然从沙发上窜起来,大声喊道:“和我无关啊!”
刚说完,他的身体就失去平衡般倒在了地上,像只遭到电击的虫子一般在地板上蠕动起来。
与此同时,紧闭的诸多房门后,也传来或惊呼或惨叫或撞墙的嘈杂响动。
响动很快消失,一切归于寂静。
似乎某种惩戒已经降临,但是李晨毫无感觉——金袍老者和蛇女妮基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变化。
机械狱警的独眼盯向了李晨,问道:“你没有接受过感官改造?”
李晨冲他点点头。
狱警突然抬起手,平托的手掌掌心旋开一个孔洞,里面弹出一颗绿色多面体形状的小药丸。小药丸在空中弹了几下,停在他恢复平整的掌心。
“把它吃掉。”
机械狱警的语气不容置疑。
李晨不清楚那个药丸是什么,但是没有反抗,顺从的拿起它吞了下去。
奇怪,居然什么感觉都没有?
李晨不明所以,但狱警没有解释的打算,注视着李晨服下药丸后就离开了。
……
“恭喜你,抽到了上上签。”
狱警走后,金袍老人开口了。他抬手阻止李晨,然后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安静听我说,在我说完以前不要打断我。”
李晨连忙点头。他确实有许许多多的疑惑,迫切需要有人解答。
金袍老人满意地点头,解释起来。
“先说禁忌。你已经知道它是什么了,它是唯一没有记录在《管理条例》上的隐藏规则,因为记录本身也是禁忌。记住,不管你脑袋里想什么,只要不表达,就不会被处罚。”
“再说处罚。触犯禁忌的人,会被临时剥夺五感之一,恢复时间因人而异。如果没有接受过感官类改造,狱警会随机提供具有相关效果的药物——金色棱锥代表视觉,蓝色螺旋代表听觉,红色球体代表触觉,紫色分形代表嗅觉,绿色多面体则代表味觉。现在你应该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也明白我为什么说你幸运。总之,如果你想体验深渊里的感觉,大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去试错,但是不要连累他人,因为参与表达的客体也会收到惩罚。”
李晨咂吧了一下嘴巴,似乎确实感受不到“味道”,不过……管它呢,除了幸福套餐,这里的大部分食物本身就没什么滋味。
李晨用疑惑地眼神看向金袍老人。
老人读懂了他的眼神,再次开口。
“你问我为什么不在乎?因为我的五感早就被剥夺干净了,但是我用其他方式取代了它们。我可以不在乎,但是其他人不行。”
老人看向倒在地上痛苦蠕动的安迪,“不要误会,他失去的不是触觉,而是和你一样的味觉。至于他为什么这么痛苦,是因为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口腹之欲,而你剥夺了他最大的乐趣。”
啊这……
李晨感到无奈,如果真像老人说的那样,他算是把安迪得罪死了。
最初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两人,一个被撕破心灵伤疤,一个被夺走人生乐趣,莫非自己很适合做个破坏者?
老人留给了李晨足够充裕的思考时间,然后继续。
“蛇女的视觉进来以前就被剥夺了,现在又被夺走了味觉,所以你最好离她远点,我不希望你们因为意外被发配深渊,这会给我造成损失。”
他顿了一下,终于自我介绍:“至于我,你可以称呼我但丁先生。我是这间牢房的管理员,你们必须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因为你们就等同于我的私人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