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
王婆端着食盒进来,见潘金莲正用手摸着桌上的布料,呵呵笑道:
“武大娘子,来先吃些酒食糕点,再做活不迟。”
潘金莲谢了一句,说道:
“干娘不必理会我,待奴家量好干娘的身尺,之后干娘只管出去照顾茶铺生意,剩下的交给奴家便是。”
王婆闻言,又极力称赞了潘金莲几句,边说,边把酒食糕点铺到桌上。
一壶精酿花雕,熟食肥鸡,猪耳嫩羊,果脯蜜饯,甚是丰盛。
潘金莲见状,意外道:“干娘,这般盛情款待,奴家实不敢受。”
王婆摆放好酒食,面露真诚道:
“武大娘子贤良,知道体恤老身,可老身也不是糊涂人,你为我做活计,决计不肯收钱,老婆子我只好将那缝衣钱花在这酒食糕点上,聊表感激,这有何不敢受?”
潘金莲听了这话,这才受下,心道:“这王干娘倒是精通世故,晓通人情。却应那句人暮则精的话。”
念及此处,潘金莲也没了话茬拒绝。
接着,她拿起布尺,给王婆量好身尺,准备缝衣。
正量着身围,忽地,屋外传来一声叫唤。
“王干娘,王干娘,给我来碗酸梅汤!”
王婆闻言,佯装惊讶,连声道:“诶哟,是西门大官人哩。”
说话间,她打开这厢房门,探头出去喊道,“西门大官人稍歇,老婆子正在量身尺,马上出来招待。”
前厅的西门庆闻言,嘴角微扬,强忍内心激动,佯装不满叫嚷道:
“嘿,你这婆子,我赠你布料,如今又上门帮衬你生意,你不扫尘迎接便罢,还让我等着!轻慢于我!?”
说话间,他起身朝后厢房这边走来。
王婆哎呦一声,转头对潘金莲说道:
“武大娘子,这不是巧了么,这说话那人正是心善赠我布料的大财主!”
潘金莲闻言,有些惊诧意外。
这时,西门庆已经来到房门口,当见到潘金莲时,那双贼兮兮的眼睛便不自觉看直了。
潘金莲见这私密屋内陡然间出现一个男人,立刻感觉局促不安,不知如何应对,只顾将头低下,柳眉间有一丝不悦之色蕴起。
王婆双手拍膝,害的一声,啧啧出声:“这不巧了么!这不巧了么!”
“赠我布料的西门大官人今日上门,为我缝衣的武大娘子今日也凑巧在场,巧了,巧了呀!”
说话间,连连朝西门庆打眼色,让他清醒点。
西门庆见状,回过神来,哦哦一声,眼睛骨碌碌转了转,抱拳行礼道:
“原来就是这位娘子心善出手为干娘缝衣,今日当真有缘能在此相逢,小可西门庆,不知娘子名讳!”
潘金莲回了一个万福礼,语气冷淡:“奴家贱名,不值一提,说与大官人知道,恐侮了大官儿耳朵!”
西门庆和王婆似乎听出了潘金莲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相视一眼,均有些意外。
照理说,心气高的潘金莲,今日见到高大俊朗且给王婆布施贵重衣料的西门庆,理该会有好感才对。
毕竟这人与人一比较,就会出现参差。
现在的西门庆和她家的武大郎一比,怎么也会让潘金莲心里产生不平衡才是。
怎奈潘金莲近段时间被武植整的服服帖帖,如何还有二心生出?
现在她脑子里只想着怎么离开这里,且不拂了友邻的面子。
王婆见情况有些不妙,立刻解释道:
“武大娘子谦逊了,这位大官人是个极好的人,问娘子名讳,不是无端无礼,乃是真见娘子贤良,心有好感!”
西门庆连道:“王干娘所言不错!”
王婆附和赞道:
“武大娘子许是不知,这位西门大官人家中是开生药铺的,他可是我们阳谷县第一大财主!
家里那是钱过北斗,米烂陈仓,赤的是珊瑚,黄的是金子,白的是纹银,圆的是珠宝,便是犀牛头上的角,大象嘴里的牙都有咧。
不然怎地会施舍老婆子我这几匹名贵布料,做那送终衣物!?当真是家财万贯的主儿!”
西门庆闻言,不自觉嘴角微扬,眼中自傲。
潘金莲眉间那股不悦愈发浓了,寻思道:“这王干娘跟我说这些作甚,他西门庆朱门富贵与我又有何干?”
当下只是轻声哦了一声。
王婆眉头微蹙,转过话头,继续笑道:
“今日我们三人凑巧相遇,不如同席相饮,敬这场相遇,我这老婆子也正巧借这桌酒席同时感谢两位出手相帮,一个赠我衣料,一个帮我缝衣,真乃巧事,幸事!”
西门庆点头呵呵笑道:“王干娘所言甚是!”
潘金莲却正色道:“家有夫郎,奴家怎能与生人同席同饮?”
“害,武大娘子,这西门大官人如何是生人?他是赠我衣料的心善财主,是个极好的人物!”王婆笑着解释道。
潘金莲脸色微冷,说道:“奴家当真不便,今日便不打扰干娘了,先行一步!”
说话间,她抬步欲走。
“诶?娘子何故这般急着离去!?”
王婆上前拉住潘金莲手臂。
西门庆也眼带焦急,身子微侧,半挡住屋门。
潘金莲见状,正欲说些什么,茶铺外却传来一个声音:“夫人,夫人!”
却是那郓大娘的声音。
原来这郓大娘也回到武家小院拉饼,凑巧在小院碰见周守义,但却没见到平日都会出来搭把手的潘金莲,便问了一句。
当从周守义嘴里得知潘金莲刚刚被王婆邀到茶铺喝酸梅汤时,便觉得不对劲,来到王婆茶铺一看,这前堂桌前哪里有潘金莲的身影?
所以立刻出声呼喊。
潘金莲听见郓大娘喊自己,径直挣脱王婆的手,出得厢房。
郓大娘这时也走了进来,见到潘金莲从厢房出来,随后一身华服的西门庆和王婆也在屋内出来,不禁眉头微微蹙起,
接着她赶忙上前说道:“夫人,怪我疏忽,忘记带院门钥匙,烦请你回来帮我开下院门。”
潘金莲闻言,点了点头,回头和王婆说了句:“奴家有事要不便久留,抱歉。”
说完,便径直和郓大娘出了茶铺,回到武家小院。
“诶,这位娘子……”西门庆看着潘金莲被郓大娘带走,目露依依不舍,问道:
“王干娘,这可怎么办?”
王婆淡定笑道:
“害,大官人,这雌儿看起来比老婆子想象的难搞,不过别急,这女人心性如水,耐得住一次,耐不住十次!老婆子我还没看走眼过呢!待明日我再过去相邀。”
西门庆舔了舔嘴唇,嗯了一声。
“全仰仗干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