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发出沉闷的巨响,然后以更快的速度被弹飞出去,狠狠砸在旁边的山壁上,碎成了无数块。
李正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还残留着奇异的麻痒感。
“这……狼神的力量?”
“不!是你们自己的!”苏日娜被他拉着,一边踉跄着往外跑,一边飞快地解释,“狼的野性和智慧,跟你们融合了!不再受那个残魂的控制了!”
终于,四人连滚带爬地冲出了不断崩塌的山洞。
外面的景象让他们的脚步齐齐一顿。
草原上已经彻底乱套了。
那些刚刚“活”过来的牧民和猎人,像无头苍蝇一样惊慌失措地奔跑、嘶吼,完全搞不清状况。
而本该臣服的狼群,在血色月光的刺激下,彻底疯了,红着眼睛,不分敌我地攻击着视线内一切能动的东西,包括那些刚刚复活的人。
黑鹰皱着眉头,环顾着这片混乱的战场。
“妈的,得先找个能跑的玩意儿。”
苏月娜立刻将骨哨凑到唇边,吹出一声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哨音。
哨音!
尖得能把人耳膜捅穿。
它硬生生撕裂了混乱的嘶吼和狼嚎,飘向远方。
没一会儿,地面传来沉闷的震动,像是闷雷滚过草地。
烟尘弥漫里,冲出来四道影子。
是狼!
块头比寻常的草原狼大了快一倍,油亮的皮毛在血月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背脊宽得离谱,简直是天然的鞍座。
“狼王的种,只有我们家能使唤。”苏月娜语速飞快地扔下一句,已经利索地翻身跨坐上去。
来不及多问,其余三人也跟着上了狼背。
坐骑猛的发力,如四支黑箭,朝着天边那轮血色怪月升起的方向冲去。
风刮在脸上,像刀子。
李正感觉体内那股新生的劲儿在乱窜,每一次心跳,胸口的印记就跟着一明一灭,烫得厉害。
他的五感前所未有的清晰,甚至能闻见风里混杂的血腥气、青草被踩断的汁液味,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属于仪式的味道。
“黑鹰!”他扭头冲着旁边狼背上的兄弟喊,“你觉着没?咱俩身体里的玩意儿,变了!”
黑鹰低低“嗯”了一声,他胳膊上的金红印记像是活物,在皮肤下缓缓流动,光泽明暗不定:“不再是那种控制不住的瞎他妈冲,也不是之前冷冰冰的算计,好像……两股劲儿拧一块儿了。”
“这才是狼神最初分出力量的目的!”苏日娜的声音从最前面飘过来,她骑着狼引路,“三千年前,那个狼人酋长根本不是想死而复生!他是想让力量自己进化,变得更强,打破什么东西!”
“那山里那个玩意儿干嘛拦着我们?”李正吼着问,风太大了。
“因为它只是狼神意志的碎片!”苏日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子恨意,“被困在山里几千年,早他妈疯了!扭曲了!它忘了老祖宗的初衷,只剩下重新拼凑自己的念头!”
血月的光芒越来越盛,把整个草原都涂抹上了一层不吉利的猩红。
前方的路清晰起来。
远处,狼首峰的黑色轮廓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越来越近。
峰顶上,有点点幽蓝色的光在闪烁,在血红的天幕下格外瘆人。
“那是什么鬼火?”李正指着山顶。
“仪式开始了!”苏月娜的声音一下子绷紧,“长老们在用血祭,硬要把第三份力量弄醒!”
“操!”黑鹰骂了一句,“必须阻止他们!不管那孩子现在咋样,不能让他们当祭品!”
四匹巨狼似乎也感觉到了背上人的焦躁,四蹄刨得更快,几乎要贴地飞行。
李正胸口的印记和远处山顶的蓝光之间,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拉扯感。
一种无形的线,跨过遥远的距离,把他、黑鹰,还有山顶的什么东西连在了一起。
“我好像……能感觉到他。”李正喃喃道,声音有点发飘,“那个孩子……他在叫我们。”
“我也……”黑鹰的声音也有些异样,“不是害怕,也不是火大,倒像是……盼着咱们去?”
最前面的狼猛地停住,苏日娜伏在狼背上,肩膀抖得厉害,断断续续的哽咽怎么也压不住。
“我的孩子……他还活着……他还有自己……”
“但我们的快!”苏月娜焦急地打断她,“血月彻底升到天顶之前,我们必须冲上山顶!”
没人再说话,四匹狼再次狂奔起来。
血月越升越高,草原深处的狼嚎也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疯狂,像是整个草原的狼都疯了。
沉默中,黑鹰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兄弟……”
“嗯?”
“要是……我说万一,那孩子已经被彻底弄成……不是他自己了,咱们……咋整?”
李正沉默了几秒,胸口的印记随着心跳,一下一下灼烫着。
“还能咋整?”
“抢回来。”
......
腕子上的血契又开始作妖了。
李正甩了甩手腕,那金红色的印记滚烫,像是烧红的烙铁贴在皮肉上,又麻又疼,钻心。
三天了,自从他们离开狼神山那鬼地方,这玩意儿就没消停过。
脚下的地面踩上去软中带脆,一脚下去就是一个浅坑,边缘泛起焦黑的泥土。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像是腐烂的牲口尸体混杂着草木烧焦后的呛人气味,吸进肺里都带着股绝望。
“正哥,你看这儿。”黑鹰蹲在前面,手指拨开一丛枯草。
那草黄得发黑,轻轻一碰就碎成了粉末,风一吹,散了。
“三天前,”他指着脚下皲裂的地皮,“这地方水草能没过小腿。”
十几步开外,一头牦牛侧躺着,肚子鼓胀得异常,青黑色的血管在皮下扭曲虬结,眼珠子瞪得溜圆,几乎要脱出眼眶。
一个牧民跪在牦牛旁边,手里紧攥着一把弯刀,刀刃在抖,却迟迟不敢落下。
“没用了,别费劲了。”李正走过去,胸口那道血契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伸手按在牦牛鼓胀的侧腹。
掌心下,能清晰感觉到皮肉里有东西在缓慢而持续地蠕动。
“它已经不是牛了,”李正收回手,“是个窝。”
黑鹰一把将那失魂落魄的牧民拽了起来,拖着他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