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声声猛地甩开老夫人攥着她的手。
“啪！”老夫人手边的青瓷茶盏摔碎在地，
“热孝成婚？我母亲尸骨未寒，你们就急着要办喜事？”
满屋寂静。
苏夫人掩着帕子咳了一声，苏林和苏鹤眠父子面色有些尴尬。
侯爷重重拍案，“放肆！这是你该有的礼数？”
“礼数？”南声声突然笑出声，眼眶却泛起赤红，“父亲可知三年前母亲出发时，攥着女儿的手说什么？”
“她说，声声，等娘回来了，亲手给你打几套新妇的头面，娘要看着你嫁人。”
苏夫人突然用帕子掩住嘴，“声声啊，我们也不是着急。鹤眠祖母病得只剩一口气吊着，若不是老人家想见孙媳……”
见苏家四人齐整整望着她，眼中满是期待之色，南声声陡然明白。
原来今天他们不是来侯府祭拜的，而是催婚。
亏她还以为苏大人是来后院与父亲商量母亲出殡之事，却不料这群人在这里讨论喜事。
“苏老夫人病重，你们不去求医问药，不日夜守在床前尽孝，反倒来侯府逼我成婚？”
苏林幽幽开口，“声声啊，你也是为人子女，不知能否体谅我们一片孝心。老母平生夙愿便是看到眠儿娶妻生子。如今生子只怕赶不上了，这娶妻嘛，倒是还能……”
说到这里，苏林似乎有些愧意，又道。“你放心，若嫁入我们苏家，必不会亏待你。眠儿必当与你一同守孝，我也向你作保，这三年孝期，你不必怀孕生子。”
苏林的态度虽然诚恳许多，也有理有据，可南声声依然听着刺耳。
她微微躬身，对苏林的态度稍微好些，毕竟母亲的丧礼还要他来主持。
“苏大人，你既知为人子女要尽孝，那谁能体察我的孝心？母亲战死沙场，我怎忍心就这样出嫁？”
见夫君这样好言好语都说不通，苏夫人的脸色变了。
原本她以为，南声声自小缠着儿子，如今虽然是她母亲丧期，但若是婚事一提，此女定是满心欢喜。
可谁能想到，她一开口就是拒绝，还这般强硬。
这还是三年前那个贴着自己儿子的小丫头吗？
“南夫人生前最重信义，如今她尸骨未寒，你们南家就要毁约不成？”既然软的不行，苏夫人就准备来硬的。
南夫人这个称呼，别人不常用，只有苏夫人喜欢这样称呼夏清羽。
南声声目光如刀，“苏夫人，我母亲确实重信义，但她更重孝道。我南声声今日在此立誓，要为母亲守孝三年。若苏家执意相逼，那就请回吧。”
苏夫人脸色一变，正要发作，她身后的苏鹤眠却上前一步，温声道。“声声，祖母病重，实在等不得三年。不如这样，我们先将婚事办了，待你守孝期满再圆房，如何？”
南声声看着这个曾经令她心动的男子，此刻只觉得陌生。
她记得三年前的上元节，他们去灯市，他送她一盏莲花灯，说愿与她共度此生。
可如今，他竟要她在母亲尸骨未寒之时披上嫁衣。
“苏公子”。南声声缓缓开口，“若今日不在人世的是令堂，你可愿在她灵前谈婚论嫁？”
苏鹤眠一时语塞，苏晴听不下去了。
“南声声，你莫咒我母亲！”
苏夫人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你以为这亲事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我们苏家可是三媒六聘给了聘礼的。如今你已及笄，若要再等三年，莫说我苏家，换作皇城哪一家，都不会同意的。”
苏夫人深觉自己占理，越发声音大了起来。“我们不惧出去说理，倒是要让别人看看，是我们苏家逼迫了你，还是你们南家不讲道义！”
听苏夫人一袭带着哭诉的怨言，南声声怔愣在原地。
三媒六聘？什么三媒六聘？她离开皇城那年才十二岁。
当初虽说是两家有意，但因为年龄还小，长辈们也只是口头议定了此事。
真正要过三媒六礼，自然是等她及笄，两家父母商议了才行。
见她这般反应，苏鹤眠走上前道。“今年初，母亲来侯府提了亲，过了三媒六礼，还下了聘。”
南声声的脑子一片混乱，双腿仿佛支撑不住她的身躯。
苏家竟会趁着她不在侯府的时候来提亲？父亲和祖母居然答应了，还收了聘！
对于此事，她竟然毫不知情，也从无一人给她提过。
“声声你……”苏鹤眠惊讶地看着她，“你不知？侯府没给你去信，告知此事么？”
南声声双手紧紧握成拳藏在袖中。她怎会知道！在庄子上差点连命都保不住，更别说收到侯府的信。
可这件事，在苏鹤眠看来，侯府都应该给自己去信说明的，偏偏父亲和老夫人一直瞒到现在。
“父亲，祖母。”南声声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你们当真收了苏家的聘？”
屋内寂静的落针可闻。侯爷杵在那里，低着头一言不发。
片刻后，老夫人清了清厚重的嗓子。“年初是个好日子，我们两家就商议了此事。原本理当等你母亲回来，再议的，可你母亲来信说，战事大局未定，还不知要等多久。”
“所以你们就私自定了此事？”
侯爷面沉如铁，但又似乎带着些愧疚，声音低了几分。“怎么叫私自定？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娘不在，我这个当爹的莫非定不了你的亲事？”
“父亲定得了。”南声声憋着一口气，“就算你将我嫁于那作奸犯之辈，贩夫走卒之徒，女儿不照样得嫁，还能说什么。”
侯爷初听这话，只觉得南声声还算懂事了一回，知道听话了。
可立马他明白了过来，女儿这是在阴阳怪气。
未等他开口，苏夫人先不高兴了。“声声你这话说的，怎可将我儿与那什么作奸犯科之辈相提并论。难不成嫁到我苏家，你还亏了不成？”
“我苏家怎么说也是皇城有名有姓的门后，虽说不及侯府有爵位，可夫君也是正经的朝中正三品，与你这闲……”
苏夫人话说到一半，就被苏大人抬手拦住。